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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暗潮汹涌,毒计临头

霜刃映东宫

影卫的消息来得很快,却让我的心直直沉了下去,如坠冰窖。

“落水当日,湖边除了翠小姐和她的丫鬟,确实还有一名负责打理附近花木的婆子见过小姐。但那婆子……在小姐您病重期间,失足落井身亡了。”影十一的声音毫无波澜,陈述着一个令人齿冷的事实。

失足落井?好一个“失足”。我指尖瞬间冰凉,心底涌起的寒意比落水那日更甚。果然,我的落水绝非意外。任诗翠,我的好堂姐,你竟狠毒至此,为了灭口,连一个无辜的婆子都不放过。

前世我究竟是多么愚蠢,才会被她那副姐妹情深的虚伪面孔所蒙蔽?仅仅让她在公主面前丢一次脸,看来还远远不够。对手已经毫不留情地下了死手,我若再存半分仁慈,便是对自己和整个镇国公府的残忍。

宫宴之后,府中表面看似平静了几日。任诗翠称病不出,大约是没脸见人,又或许,是在那锦绣华服之下,正酝酿着更恶毒的计谋。我不敢有丝毫放松,让影卫加倍留意她院中的动静,尤其是我的饮食,更是重中之重。

然而,我千算万算,却没料到祸起萧墙,家贼难防。

这日午后,我正倚在窗边看书,忽然一阵莫名的头晕袭来,胸口阵阵发闷,恶心得厉害。起初只以为是病后体虚,加之近日思虑过甚,并未十分在意。可接连两三日,这种不适感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变本加厉。食欲消退,看见油腻之物便想呕吐,身上总是懒懒的,提不起半点精神,脸色也一日比一日难看。

府医请了几次,脉象总是虚浮无力,只说是寒气未清,体质孱弱,开了些温补的方子。可那汤药喝下去,如同石沉大海,不见半点起色。

“小姐,您的脸色苍白得吓人,”秋雨拧了热毛巾替我擦拭额角的虚汗,声音里带着哭腔,“这样下去不行啊,还是回禀夫人,请宫里的太医来瞧瞧吧?”

我摇摇头,强压下喉间的恶心感,心中疑云密布。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落水后的寒症经过这些时日的调理,本已好了七七八八,怎会突然虚弱至此?而且这症状不像是寻常的风寒或虚弱,倒像是……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我的脑海。我猛地想起前世一些曾被忽略的细节。

那时,任诗翠不知从何处得来一种罕见的西南藩国香料,制成香囊随身佩戴,时常在我面前炫耀,说此香如何稀有难得,气味清幽奇特,有凝神静气之效。彼时我只觉那香味确实特殊,初闻带一点淡淡的苦味,片刻后却又转为一种奇异的冷香,并未多想。甚至后来,还在任诗翠的“好意”馈赠下,收下过一个同样味道的香囊,挂在床头许久。

现在细细想来,我前世身体莫名地精力不济,似乎正是在得到那个香囊之后。只是当时,父亲的战败消息传来,家族处境一落千丈,我终日惶惶,只以为自己是忧思过甚,从未疑心到那每日相伴的香气上。

而更关键的是,我前世杖刑后被打入冷宫,奄奄一息之时,听到那两个拖我来冷宫的老太监躲在门外闲聊。其中一个似乎精通些偏门玩意儿,抽着鼻子闻了闻自己拖行我而沾了血液的手,嘀咕了一句:“……怪了,这血味里,怎的还掺着一股子‘梦甜乡’的底子?都融进血了……”

当时我万念俱灰,只求速死,并未深思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如今重生归来,思维敏锐远超从前,将这几件事串联起来——任诗翠突然拥有的西南香料、我前世收到香囊后的日渐虚弱、老太监那句关于“梦甜乡”的嘀咕……

一切豁然开朗。如冷水浇头,让我浑身战栗。

那所谓的凝神静气香,根本就是裹着蜜糖的砒霜。是杀人于无形的慢性毒药。

任诗翠。她定然是又将这东西用在了今生。宫宴上的算计未能得逞,她便使出了这同样恶毒却更隐蔽的招数。前世用慢毒消磨我的身体,今生,她竟想故技重施。

一股混杂着愤怒、后怕和彻骨冰凉的战栗感席卷全身。我死死攥住衣袖,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秋雨,”我强压着翻涌的气血,声音嘶哑地低声吩咐,“我这几日喝的药渣,还有小厨房每日用的食材、调料,你想办法悄悄收一些起来,不要经任何人的手,尤其是我身边近身伺候的,除了你,谁都不要信。”

秋雨见我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眼中虽仍有担忧,却立刻郑重点头:“小姐放心,奴婢明白。”

恰在此时,门外小丫鬟通报,说大祭司顾作人奉陛下之命,来府中与镇国公商议秋祭之事,此刻正由管家引着,路过花园前往书房。

顾作人?我心中猛地一动。他身为大祭司,不仅地位超然,更精通药理巫蛊之术,见识广博,或许……

一个念头迅速形成。我立刻让秋雨搀扶着我,假意要去花园透透气,散散病气。

在花园连接前院与内宅的月洞门旁的水榭边,我们“恰好”遇到了迎面走来的顾作人和管家。

几日不见,他依旧是一身玄色祭司袍,冷峻得像远山巅上终年不化的积雪。见到我,他脚步微顿,淡漠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几不可查地眯了一下,掠过一丝极淡的审视。

我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和心中的惊涛,上前一步,依礼微微屈膝:“见过祭司大人。”声音虚弱,带着气音。

顾作人并未立刻让我起身,而是沉默地看了我片刻,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内里。忽然,他开口,声音清冷如玉磬,在这夏日花园里激起一丝寒意:“任小姐近日,除了服用府医的汤药,可还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东西?”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平淡却字字惊心:“例如,某种带有异香的香料,或是,颜色过于艳丽的干花?”

我心中剧震,几乎要站立不稳。他果然看出了端倪。他竟能一眼看出我并非简单病症。

我猛地抬起头,脸上适时地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茫然和虚弱,以及一丝被说中心事的细微惊慌:“异香?干花?并、并未特意接触什么。只是不知为何,近日身子总不见好,反而愈发疲乏无力,呕吐不止……”我刻意将症状说得更明显些,观察着他的反应。

顾作人眉头微蹙,语气依旧冷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断定:“小姐脉象虚浮中带着滞涩,面色晦暗无华,此等表状绝非寻常寒症或体虚所致。若信得过顾某,”他目光锐利地看向我,“不妨仔细查查身边之物,尤其是……每日入口的饮食,以及房中熏香一类。有些东西,看似寻常无害,日久天长,却能悄无声息地蚀骨噬魂。”

他说得已经足够明白。他是在明确地提醒我,我很可能中了慢性毒药。

“多、多谢祭司大人提点。”我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低声道谢,脸色似乎因他的话语而更加苍白,身体也微微摇晃了一下,全靠秋雨暗中搀扶才稳住。

顾作人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似乎有探究,有警示,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便随着神色有些不安的管家继续往前走了。

他一离开,我几乎软倒在秋雨身上,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不是害怕,而是有一种被说破秘密、同时又看到一线生机的激动。

“秋雨。”我抓住她的手臂,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不必等药渣了。重点查小厨房所有的调料、罐子底层、新进的食材,还有我房里的熏香、香囊、甚至茶盏、碗碟的边角缝隙。任何可疑的粉末、气味异常的东西,都不要放过。”

有了顾作人这近乎明示的提点和明确的方向,影卫和秋雨暗中查探的效率极高。

不过半日功夫,影十一便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内室,将一个小小的油纸包放在我面前的桌上。纸包里是少许淡黄色的粉末,气味极淡,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几乎被厨房常用的桂皮、八角等香料味道完全掩盖。

“此物混在炖汤的香料罐底层,极难察觉。属下查过,负责小姐膳食的刘婶,其子嗜赌,欠下巨债,但近日却突然还清了所有债务,还颇为阔绰地添置了新居。”影十一的声音依旧毫无起伏,却陈述着铁一般的事实。

人赃并获。线索直指任诗翠。

我看着那包能悄无声息夺人性命的毒粉,眼神冰冷刺骨,心中最后一丝对所谓血缘亲情的幻想也彻底粉碎。任诗翠,你竟真敢一次又一次地下此毒手。前世今生,这笔血债,我定要你加倍偿还。

我没有立刻声张,打草惊蛇。而是让影卫继续暗中监视刘婶和任诗翠之间的任何联系,同时让秋雨想办法,悄悄去找母亲从外祖家带来的、绝对信得过的老郎中,确认这粉末究竟是何物。

老郎中一见那粉末,放在鼻下仔细嗅闻,又用指尖沾了点细细捻开,顿时脸色大变,骇然道:“小姐。此物乃西南瘴疠之地一种极为阴毒的玩意,名唤‘倦魂散’。少量使用确有些许提神麻痹之效,但若长期微量摄入,则会无声无息地侵蚀人的五脏六腑,损耗精气神,令人精神萎靡,身体日渐虚弱,缠绵病榻,如同患上慢性恶疾,最后衰竭而死。且毒性隐蔽,寻常医者极难诊断出来。歹毒无比啊。”

果然如此。“倦魂散”。与前世老太监嘀咕的“梦甜乡”恐怕是同一类东西。

证实了猜测,我反而彻底冷静下来。愤怒和恐惧都无济于事,唯有冷静,才能破局。

我决定将计就计。

我让秋雨依旧每日照常去小厨房取用膳食,但暗中将大部分饭菜处理掉,只少量食用确认无毒的点心。我自己则开始服用老郎中秘密配置的解毒调理方子。对外,我则故意表现出“病势沉重”、“药石无灵”的模样,整日卧床不起,气息奄奄。连前来诊视的府医都连连摇头,对母亲表示束手无策,只说是“心病还需心药医”,暗示我可能受了宫宴刺激,郁结于心。

这消息自然一丝不差地传到了任诗翠耳中。听说她院中近日连脚步声都透着一股轻快,想必是以为计谋得逞,正欣喜若狂。她甚至可能还催促了刘婶,让她加大剂量,务求让我这个“绊脚石”尽快“病逝”,以免夜长梦多。

她却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连同她那份恶毒的欣喜,早已在我派出的影卫监视之下,清晰得如同掌上观纹。

几日后的一个深夜,万籁俱寂,当刘婶又一次鬼鬼祟祟地溜进小厨房,将“倦魂散”混入我明日清晨要用的燕窝盏中时,被早已埋伏在侧的影卫和我带着的心腹婆子当场拿住。

烛火点燃,照亮刘婶那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人赃并获,她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在地,不等我们用刑,便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哭喊着将任诗翠如何收买她、如何提供毒药、如何指使她长期下毒的事情全都招了出来。甚至连之前我落水,也是任诗翠故意推搡所致,以及那花木婆子被灭口的事,她也隐约知道一些风声。

我面无表情地听着,让人将她的口供一字不落地记录下来,按上鲜红的手印。

“看好她,别让她死了,也别让任何人知道。”我吩咐影卫,眼中燃着复仇的火焰。

我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任诗翠,我的好堂姐,这份“大礼”,我明日便亲自给你送去。

我倒要看看,这次,你背后的太子殿下,要如何保住你这颗已然暴露的毒棋。

而经此一事,我与那位看似冷漠、却出言提醒了我的大祭司顾作人之间,那根无形无声的线,似乎又被牵动了一下。这究竟是福是祸,尚不可知,但在这孤军奋战的死局里,任何一点微妙的变数,都可能成为我撬动命运的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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