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的一切都是简单、直接、温暖的。
而这里,尤其是玄宸身上那种无声的、压抑的、她无法探知缘由的低落,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窒闷。
或许,是时候离开了。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迅速扎根生长,变得无比清晰坚定。
她本就是出来看看的,看过了神界,也该去别处了。妖魔界不是还没去吗?听说那里和神界截然不同,热闹得很。
做出决定后,心里反而轻松起来。
她没有再去向玄宸求证或告别。他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将所有情绪深深埋起的样子,让她觉得任何话语都是多余,甚至可能再次惊扰到他。
这日清晨,梧桐仔细将玄宸给她的那件月白衣裳叠好,轻轻放在净室的矮榻上。这衣裳上的守护符文依旧流转着柔和的光晕,但她觉得不该带走。
她环顾这间住了不算短时日的雅室,除了这件衣裳,并无多少属于她的东西。她来时如何,去时亦如何。
走到书案边,她想了想,铺开一张素笺。提笔蘸墨,却一时不知该写什么。
写感谢?感谢他收留,照顾?
写歉意?为那夜或许存在的“冒犯”,为他此刻不明缘由的“不开心”?
写告别?说自己去往何处?
笔尖悬停良久,墨汁险些滴落纸面。最终,她只落下寥寥数语,写得简单而干脆:
“玄宸仙子:在此多有叨扰,多谢照顾。我去别处看看了。珍重。”
没有署名,也没有更多留恋。
将墨迹吹干,素笺压在砚台下,一角露出。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寂静的园子,晨光中,那些预示命运的花草依旧按照既定的韵律缓缓呼吸,无人打理的那株“枯木铃”又显得有些蔫了。
她没有再犹豫,转身走出净室,步履轻快地穿过花园,沿着来时路,走向那巍峨肃穆的南天门。
这一次,离开得远比离开神树时轻松。心中并无多少离愁别绪,只有对前方未知天地的蓬勃好奇。
守门天将依旧未加阻拦。
她一步步走下云阶,将那座金光璀璨、规整威严的天门抛在身后。前方的云海之下,隐约传来与神界仙乐截然不同的、更加奔放热烈的气息。
那是妖魔界的方向。
预示之园内,在她身影彻底消失后许久,玄宸才从一丛茂密的“隐息竹”后缓缓走出。
他早已看到她放在榻上的衣裳,看到了砚台下压着的素笺。
他拿起那张纸,目光久久停留在那寥寥数语上,指尖冰凉一片。
阳光透过竹叶缝隙,落在他苍白清俊的脸上,映不出丝毫暖意。他垂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深深的阴影,遮住了眸底所有翻涌的情绪。
最终,他只是极轻、极缓地将那张素笺折起,收入怀中最贴近心口的位置。
然后转身,拿起玉壶,走向那株无人理会、渐渐枯萎的“枯木铃”,开始日复一日、仿佛永无止境的浇灌工作。
只是背影,比以往更加孤寂料峭,仿佛整个神界的清冷,都沉沉压在了他一人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