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老板行行好,”老丈的声音带着哀求,“小老儿家中急用钱,这……这是老婆子当年的嫁妆,您看看,能当……能换几个钱吗?”
一个胖商贩斜眼瞥了那镯子一眼,嗤笑道:“老丈,你这镯子做工粗糙,成色也差,值不了几个大钱。罢了,看你可怜,三钱银子,要不要?”
老丈脸色一白:“三……三钱?这……这当初足足花了二两银子打的啊!老板,您再瞧瞧,再瞧瞧……”
“二两?哼,那是哪年的老黄历了!就三钱,爱要不要!”胖商贩不耐烦地挥手。
老丈的手颤抖着,看着那对镯子,眼圈红了。
梧桐看得蹙起眉头,下意识地又想掏钱。云逸却轻轻按住了她的手背,对她微微摇头。
他的手心有些凉,带着读书人特有的干燥。
“并非每次都能慷慨解囊。”云逸低声道,目光却转向那胖商贩,清朗开口,“这位老板,晚生看这对银镯,虽非精品,但用料还算实在,三钱银子,确实低廉了些。如今市面银价,这般重量,即便熔了重铸,也远不止此数。老板既做买卖,当知‘诚信’二字,何不公允一些?”
他语气平和,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书生正气。
那胖商贩被他说得面皮一红,周围其他食客也纷纷看来,目光中带着鄙夷。胖商贩顿觉挂不住脸,嘟囔了几句,最终不情不愿地道:“罢了罢了,看你个穷书生多嘴!五钱!最多五钱!”
老丈闻言,已是千恩万谢,忙不迭地答应了。
云逸这才收回目光,对梧桐低声道:“救急不救穷。直接给钱,易养惰性,亦可能使其成为他人欺榨的目标。若能助其得一个相对公道的价钱,便是最好。”
梧桐看着他清亮的眼眸,心中那种奇异的感觉更深了。这个人,似乎总能看到她看不到的层面,用一种更迂回、却或许更有效的方式在“帮忙”。
雨渐渐小了,天色依旧阴沉。云逸起身结账,连梧桐那杯茶钱也一并付了,不过寥寥几文钱。
走出茶棚,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云逸撑开伞,很自然地倾向梧桐一侧。
“姑娘初来乍到,欲往何处?”他问道。
梧桐摇摇头:“不知道,就随处走走看看。”
云逸沉吟片刻,道:“若姑娘暂无去处,前方不远便是清河镇,虽非大地方,倒也宁静。镇上的清河书院,是在下读书之所,环境尚可。姑娘若不介意,可随在下去镇上寻个干净的客栈落脚,也好过独自风餐露宿。”
他的提议稳妥周到,眼神坦诚,并无半分邪念。
梧桐正愁对这人间无所适从,有个看似靠谱的向导自然好,便爽快答应:“好呀。”
去往清河镇的路上,云逸的话并不多,但每每梧桐对路边的某样事物——或许是水田里劳作的奇特方式,或许是远处山腰一座孤零零的小庙,或许是官道上疾驰而过的、装饰华丽的马车——露出好奇神色时,他总能适时地给出简洁清晰的解释,从农事到民俗,再到朝廷规制,竟似无所不知。
他的声音温和清润,语调平缓,如同在书院中讲授功课,让梧桐听得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