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凌风与苏无名在阴冷的金吾狱中只待了一夜。次日清晨,便有内侍前来传旨,分别将二人提走。卢凌风被引至一座奢华却透着一丝压抑的府邸——镇国太平公主的府宅。
公主端坐于上首,身着常服,虽未盛装,却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她屏退左右,目光如炬,仔细打量着跪在下方的卢凌风,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直窥灵魂深处。
“抬起头来。”公主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卢凌风依言抬头,目光沉静,不卑不亢。
公主凝视着他年轻而英挺的面容,尤其是那双眉眼,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良久,她方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缥缈:“卢凌风……你家中还有何人?今年……果真二十有三?”
“回殿下,末将自幼父母双亡,由族中长辈抚养成人。年纪……确是二十有三。”卢凌风虽感诧异,仍如实回答。他敏锐地察觉到公主的问话背后似有深意。
公主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沉默片刻,忽然转移了话题,语气也变得意味不明:“本宫听闻,你与刑部尚书白晟之女,那位名动南州的白玉簟,似乎颇有渊源?”
卢凌风心中猛地一紧,面上却竭力维持镇定:“末将不敢。白小姐身份尊贵,末将仅因公务与之有过数面之缘,并无私交。”他深知公主耳目灵通,自己与玉簟的几次接触虽隐秘,却也难保不被察觉。
公主轻笑一声,那笑声听不出喜怒:“哦?仅是数面之缘?本宫怎听说,白小姐对你颇为关切,甚至……曾不顾风险前往慈恩寺探望?而你在破获红茶案后,第一时间想的也是向她报平安?”
卢凌风后背瞬间沁出冷汗,公主竟连这些细节都一清二楚!他稳住心神,沉声道:“殿下明鉴,白小姐心地善良,或因感激末将曾追回其失物,故多有照拂。末将感念其心意,亦敬重白尚书为人,故而礼尚往来,绝无逾越之处。至于报平安……乃是因白小姐亦曾关心案情进展,末将顺口告知结果而已。”
他这番话答得滴水不漏,既承认了交往,又将其限定在“公务”与“礼节”的框架内,避免将白玉簟卷入更深的漩涡。
公主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许久,似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殿内气氛一时凝滞。半晌,公主才又开口,语气缓和了些,却更显深意:“白家丫头……本宫见过,确是个灵秀通透的孩子。只是,卢凌风,你可知道,在这长安城中,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有些缘分,看似美好,或许却是穿肠毒药。”
这话已是极重的警告。卢凌风心头巨震,却依旧挺直脊梁:“末将谨记殿下教诲。末将行事,但求问心无愧,忠于职守,不敢有非分之想。”
公主看着他倔强而清澈的眼神,心中百感交集。这个年轻人,无论是容貌还是这执拗的性子,都像极了记忆中的那个人。她挥了挥手,似乎有些疲惫:“罢了。你且记住今日之言。长安红茶案,你虽有功,但擅动刀兵,亦有过失。望你日后好自为之,莫要辜负……某些人的期望。” 她的话在此处顿了顿,意味深长。
“末将告退。”卢凌风行礼,退出了这座压抑的府邸。直到走出很远,他才发觉掌心已被指甲掐出深深的印痕。公主的试探,尤其是关于玉簟的部分,让他深感不安。他意识到,自己与玉簟的关系,已然引起了高高在上的注意,这绝非好事。
然而,命运的戏弄才刚刚开始。 当卢凌风试图求见太子禀明案情细节却遭冷遇后,心绪低落的他,最终还是在那个夜晚,应了裴喜君的酒宴之邀。他原想借酒暂忘烦忧,却不料酩酊大醉,犯下宵禁大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