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无名信中所提及的“古墓”，如同一块投入死水的巨石，在卢凌风心中激起千层浪。他即刻命薛环暗中寻访熟悉城外地理的老猎户或樵夫，务必找到那处废弃古墓的准确位置。
与此同时，白玉簟再次走访了“济生堂”的老掌柜，更细致地打听孟东老此人。
“孟神医啊……”老掌柜眯着眼，陷入回忆，“他是个奇人，医术没得说，就是性子孤拐了些，不爱与人交往，整天就琢磨他那些药方子。听说他家里全是医书药典，还有些……嗯，稀奇古怪的瓶瓶罐罐。当年他说要去古墓里研製药方，大家都觉得匪夷所思，但为了治头病，也只能由着他。”
“那后来呢？孟神医在古墓中可有所得？”
“头疾当时确实缓和了不少，孟神医也因此名声更盛。不过……”老掌柜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神秘与忌讳，“从古墓出来後，孟神医人就变得有些……更阴沉了。而且，自那以后，众生堂需要的药材，就多了一些……不太寻常的东西。”
“什么东西？”白玉簟追问。
老掌柜犹豫了一下，才含糊道：“有些……山里不常见的虫豸，或是些气味腥膻的矿物。老夫也只是听送货的脚夫偶尔提起，具体就不清楚了。”
另一边，薛环凭借其亲和力与几壶好酒，很快从一位老猎户口中套出了古墓的大致方位——就在城西乱葬岗再往深山里走约莫五里地的一处隐蔽山坳里，当地人称之为“鬼哭坳”，平日根本无人敢去。
“将军，那老猎户说，近几个月，偶尔能在深夜看到鬼哭坳方向有零星火光，都以为是鬼火，没人敢去查看。”薛环禀报道。
火光？卢凌风目光一凝。废弃数十年的古墓，为何会有火光？这绝非巧合！
“今夜，我亲自去探一探这鬼哭坳！”卢凌风下定决心。
“太危险了！”白玉簟立刻反对，“那地方既然被传得如此诡异，必有蹊跷。你孤身前往，万一……”
“正因为危险，才更不能打草惊蛇。”卢凌风语气坚决，“我自有分寸。薛环，你留在城外接应，若我天明未归，你立刻带人前去搜寻，同时严密监视众生堂，防止他们狗急跳墙。”
是夜，月黑风高，正是夜探良机。卢凌风一身黑色劲装，带着绳索、匕首、火折子等物，悄无声息地潜入城外山林。按照老猎户描述的路径，他避开可能有陷阱的兽道，在崎岖的山林中穿行。
越靠近鬼哭坳，空气中的异味越发明显。那不仅仅是腐殖土和瘴气的味道，更夹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类似众生堂后院飘出的那种陈腐药气，甚至还隐约有一丝血腥味。
乱葬岗阴风阵阵，磷火飘忽。卢凌风心志坚定，不为所动，迅速穿过，直奔更深的山坳。终于，在一处被藤蔓几乎完全覆盖的山壁前，他找到了那个入口狭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墓穴。洞口虽被刻意遮掩，但近前观察，仍能发现地面有新鲜摩擦的痕迹，以及几枚模糊的脚印。
他屏住呼吸，侧身潜入墓道。墓道向下倾斜，阴冷潮湿，空气中那股混合了药味、血腥和腐朽的气息更加浓烈。走了约莫十余丈，前方隐约传来微弱的光亮和……断续的、压抑的呻吟声！
卢凌风心头一紧，握紧匕首，贴着冰冷的墓壁，小心翼翼地靠近。墓道尽头是一处较为宽敞的墓室，此刻却被改造得面目全非！墓室中央摆着几张粗糙的木台，台上似乎绑着人影，发出痛苦的呜咽。四周散落着各种奇形怪状的药碾、瓦罐、铜釜，里面熬煮着颜色诡异的汁液，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墙壁上挂着几盏昏暗的油灯，跳跃的火光映照出壁上一些潦草勾勒的经络穴位图，以及……一些记录着试药反应的字迹！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研製解药的圣地，而是一个进行着惨无人道的人体试验的魔窟！
借着昏暗的光线，卢凌风看清了木台上的人。那是两个瘦骨嶙峋、几乎不成人形的男子，眼神空洞，身上布满了新旧不一的针孔和溃烂的伤口，嘴里被塞着破布，只能发出无意识的嗬嗬声。看其衣着，正是失踪案卷中记录的普通百姓！
愤怒瞬间淹没了卢凌风。他强忍著冲出去解救的冲动，继续观察。墓室另一头还有一个较小的耳室，里面似乎堆放着更多的东西。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和对话声从墓道另一端传来！
“……这批‘药人’都不中用了，老爷子很不满意。得让梁三启尽快再弄几个‘新鲜’的来！”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说道。
“说得轻巧！现在新来的那个县尉盯得紧，风声鹤唳，哪那么容易得手！”另一个粗哑的声音抱怨道，正是梁三启！
卢凌风立刻闪身躲入一处坍塌形成的阴影里，屏住呼吸。
只见梁三启和另一个穿着深色衣服、像是助手的男子走进主墓室。梁三启不耐烦地踢了踢其中一个木台，骂道：“没用的东西，浪费老子那么多功夫！”
那助手检查了一下“药人”的状况，摇头道：“确实不行了，生机已绝。拖出去处理掉吧，别污了此地。”
“晦气！”梁三启啐了一口，和那助手一起，熟练地解开一个“药人”的束缚，像拖死狗一样将其拖向墓道另一侧，那里似乎有一个处理“废料”的深坑。
趁着他们离开主墓室的间隙，卢凌风如同鬼魅般迅速潜入那个小耳室。耳室内更加杂乱，堆放着许多药材、笔记，还有一个上了锁的铁皮箱子。他来不及细看，迅速在笔记堆中翻找，猛然看到一本皮质封面的册子，上面赫然写着——《头疾新解·试药录·孟东老》！
孟东老！他果然没死！或者说，他的“影响”从未消失！
卢凌风毫不犹豫地将这本册子塞入怀中。就在这时，梁三启两人的脚步声去而复返！
“快点，把这里收拾一下，老爷子明天还要来看进度……”
卢凌风心知不能再停留，立刻沿着原路，凭借高超的身手，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古墓，身影迅速消失在浓重的夜色山林之中。
他怀中的那本《试药录》，冰冷而沉重，仿佛沾染着无数冤魂的哭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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