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停滞了。
空气的流动停止了,光线似乎也暗淡下来。
一种冰冷到骨髓里的寒意,以慧介为中心,无声地扩散开来。
那不是物理上的低温,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的、纯粹的恶意。
虚戏脸上的优雅笑容,一点一点地凝固了。
他脸上的肌肉僵硬地抽搐着,似乎想要维持那份从容,却怎么也做不到。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 但他本能地感觉到,某种极为可怕,极为不祥的东西,苏醒了。
“喂,小鬼,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慧介站起来了。
他缓缓地,如同一个生锈的提线木偶,一寸一寸地,站直了身体。
他手中的那把断刀,斜斜地拖在地上,在光滑的地板上划出一道刺耳的,令人牙酸的声音。
他低着头,过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能看到,他的嘴里,正随着每一次呼吸,缓缓地吐出一缕缕肉眼可见的,如同墨汁般的黑色气息。
那气息带着浓烈的不祥与死寂,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被腐蚀了。
“装神弄鬼。”
虚戏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安,他不能容忍在一个人类面前失态。
“不过是最后的挣扎罢了。”
他决定速战速决,彻底碾碎眼前这个让他感到一丝不悦的蝼蚁。
他身形一闪,如同瞬移般出现在慧介的面前,五指成爪,带着足以撕裂钢铁的力量,抓向慧介的头顶。
他要像捏碎一个核桃那样,捏爆这个小鬼的脑袋。
-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慧介头发的瞬间。
慧介,抬起了头。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
虚戏的动作,猛地僵在了半空中。
那里面没有任何情绪。
没有悲伤,没有愤怒,没有恐惧。
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纯粹的,深不见底的,如同宇宙般空洞的,赤红。
那不是生物该有的眼睛。
那是憎恨本身。
那是足以让地狱都为之颤抖的,纯粹的恶意。
一种前所未有的,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瞬间贯穿了虚戏的全身。
他身为十二鬼月,第一次,从一个人类的身上,感受到了恐惧。
“心之呼吸……”
慧介开口了。
他的声音,变得沙哑,低沉,充满了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深渊。
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断刀。
刀身上,没有附着任何火焰或是水流。
- 而是缠绕上了一层浓郁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色气息。
“肆之型。”
他的眼神,没有聚焦在虚戏的身上。
而是越过了虚戏,看向了他身后,那琳琅满目的,成百上千个“藏品”。
“憎恨深渊。”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也没有快到极致的速度。
慧介只是那么平淡地,甚至可以说是缓慢地,挥下了手中的断刀。
这一刀,没有目标。
刀锋划过空气,没有斩中任何实体。
然而。
就在刀锋落下的那一瞬间。
异变陡生!
“嗡——!”
- 整个大厅里,所有的玻璃展柜,所有的藏品,无论是宝石,是画框,是手帕,还是那个封印了伊之助的野猪图案……
所有的一切,都在同一时刻,发出了高频的,刺耳的悲鸣!
它们剧烈地颤抖着,仿佛在承受着某种无法想象的酷刑。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猛地从虚戏的口中爆发出来!
- 他没有被击中,他的身体完好无损。
但他却抱着头,猛地跪倒在地,身体剧烈地抽搐着,脸上的表情因为极度的痛苦而扭曲得不成样子。
一种前所未有的,仿佛要将他的灵魂活生生撕裂的剧痛,从他力量的根源处,疯狂地爆发出来。
“你……你做了什么……?”
虚戏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头,惊恐万状地看着慧介。
“我的……我的藏品……我的锁链……啊啊啊!”
他能感觉到。
自己与那上千个被囚禁的灵魂之间,那条由血鬼术构建的,用来吸取他们绝望与恐惧的执念锁链,正在被一股无可匹敌的蛮横力量,强行撕扯,切割!
慧介没有理会他的哀嚎。
他只是拖着断刀,一步一步,缓缓地,朝着痛苦倒地的虚戏走去。
每一步落下,虚戏的惨叫就更凄厉一分。
整个富丽堂皇的大厅,都在那黑色的憎恨气息侵蚀下,开始剥落,腐朽。
仿佛这里不再是人间,而是地狱的最深处。
这一刀,没有斩向虚戏的肉体。
- 它直接斩在了虚戏与所有灵魂藏品之间,那条维系着他力量与生命的,无形的执念锁链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