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成形的、只存在于概念中的挥砍,落下了。
下一秒。
“嗡嗡嗡嗡嗡——!”
整个大厅,所有的“藏品”,那成百上千件囚禁着灵魂的器物,在同一瞬间,发出了凄厉到极致的共鸣。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扼住了它们的喉咙。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
虚戏的惨叫声,比任何时候都要凄厉。
他抱着头,在地上疯狂地翻滚,抽搐。
剧痛。
一种前所未有的,仿佛要将他的灵魂从根源处彻底撕裂的剧痛,在他存在的每一个角落疯狂地爆开。
他能感觉到。
那些连接着他和藏品的,他赖以为生的血鬼术锁链,正在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
慧介的那一刀,没有伤到他分毫。
却将那由纯粹憎恨构成的恶意,如同最猛烈的剧毒,灌注到了他血鬼术的根基之上。
不再是吸收。
是反噬!
那些被他囚禁了数十年,上百年的灵魂,那些曾经是他力量源泉的绝望与恐惧,此刻,正通过那些正在崩坏的锁链,疯狂地倒灌回他的体内。
每一个灵魂的哭嚎,都化作了一把尖刀,在他的精神世界里反复切割。
“你……你这混蛋……”
- 虚戏惊恐地抬起头,他那张永远保持着优雅的脸,已经因为极致的痛苦而扭曲得不成样子。
他的血鬼术,失控了。
他再也无法维持对那些灵魂的绝对控制。
那些藏品剧烈地震动着,一件件玻璃制品上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似乎下一秒就要彻底爆开。
不,不行。
不能这样下去!
这些是他最完美,最珍贵的收藏!
“我要杀了你!”
虚戏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他的优雅荡然无存。
他放弃了对血鬼术的控制,强忍着灵魂被撕扯的剧痛,将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体上。
肉体攻击!
只要毁掉这个人类的身体,一切都会结束!
“血鬼术·狂乱之爪!”
他整个人化作一道血色的残影,双手的指甲暴涨到半米长,闪烁着森冷的寒光,从两个方向,交叉着抓向慧介的脖颈。
这是他最强的物理攻击,足以瞬间撕碎一栋房屋。
然而。
面对这致命的一击,慧介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他的身体,被浓郁的黑色憎恨气息所包裹。
在那双空洞的赤红色眼眸中,虚戏的动作,慢得像是一场蹩脚的默剧。
在虚戏的利爪即将触碰到他皮肤的前一刻。
慧介动了。
他只是简单地,将手中的断刀,向上提了一下。
“铛!铛!”
两声清脆的金铁交鸣。
虚戏那足以断金裂石的利爪,被那把平平无奇的断刀,轻而易举地格挡了下来。
虚戏的瞳孔,猛地收缩到了针尖大小。
不可能!
自己的力量,竟然……
他来不及思考。
因为慧介的另一只手,已经握成了拳头。
然后,只是随意地,仿佛在驱赶一只苍蝇般,向前挥出。
“砰!”
那一拳,结结实实地印在了虚戏的胸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了一瞬。
紧接着。
虚戏的身体,像一个被击飞的棒球,以比来时快了数倍的速度,倒飞了出去。
“轰隆!”
他撞碎了一排又一排的玻璃展柜,无数价值连城的“藏品”在空中化为碎片,最终,他整个人深深地嵌入了二十米开外的大厅墙壁之中,墙体以他为中心,龟裂开大片的裂纹。
寂静。
虚戏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大股大股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从他的口中涌出。
他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碎了。
刚才那一拳的力量……
那根本不是人类,甚至不是下弦鬼应该拥有的力量。
哪怕是上弦,也不可能……
他艰难地,用尽全身最后的气力,试图从墙壁里挣脱出来。
但慧介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居高临下,如同神明在俯视一只蝼蚁。
虚戏抬起头,对上了那双赤红色的眼睛。
在那一刻。
一种他已经遗忘了近百年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他。
他想起了自己还是人类时,面对饥饿的野兽时的无力。
想起了自己刚刚成为鬼时,面对那位大人的、无法反抗的威压。
那是纯粹的,原始的,发自生命最本源的……
恐惧。
眼前这个少年,不是人类。
他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比鬼舞辻无惨更加纯粹,更加可怕的怪物。
他是憎恨的化身。
是带来终结的死神。
“不……不要……”
作为十二鬼月之一的下弦之陆,第一次,从他的口中,发出了求饶的声音。
声音嘶哑,充满了无尽的恐惧。
“不要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