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上课写的,原谅有一些小错误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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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浩翔在行李箱底层摸到那只铁皮饼干盒时,重庆的雨正顺着出租车窗往下淌,把解放碑的霓虹晕成一片模糊的光斑。盒子边角磕出了凹陷,是七年前搬家时被行李箱滚轮碾过的痕迹,里面装着半盒没吃完的怪味豆,和一张被折成方块的电影票根。
司机在路口猛打方向盘,铁皮盒从卫衣口袋滑出来,撞在副驾储物箱上发出轻响。严浩翔弯腰去捡,指腹触到票根边缘的锯齿,突然想起贺峻霖举着两张《疯狂动物城》电影票冲他喊“朱迪和尼克是最好的搭档”时,眼里亮得像嘉陵江的夏夜灯火。
那年他们十三岁,住在同一个老式居民楼,贺峻霖家在三楼,严浩翔家在五楼。每天清晨,三楼的窗台会先飘出牛奶香,接着是贺峻霖妈妈喊他起床的声音,再过十分钟,五楼的防盗门会“咔嗒”一声打开,严浩翔背着书包冲下楼,总能在单元门口撞见嘴里叼着面包的贺峻霖。
“等你三分钟了。”贺峻霖把手里的热豆浆塞进他怀里,自己咬着面包含糊不清地嘟囔,书包上挂着的兔子挂件随着他的动作晃悠。
严浩翔捏着温热的豆浆袋,看他被面包屑沾到嘴角,伸手替他擦掉时,贺峻霖会突然跳开,像只受惊的猫:“干嘛啊严浩翔!”然后跑在前面,书包上的兔子挂件在晨光里划出活泼的弧线。
他们的初中在老城区深处,要穿过两条爬满黄葛藤的小巷。夏天的午后,阳光被树叶筛成碎金,贺峻霖总爱踩着严浩翔的影子走,嘴里数着地上的光斑:“一步,两步……严浩翔你别动啊!”
严浩翔就真的站在原地,看他踮着脚调整位置,直到两人的影子在青石板路上重叠成一团。蝉鸣声里,贺峻霖突然转过头,眼睛弯成月牙:“你看,我们像不像连体婴?”
巷口的小卖部有台老旧的冰柜,卖五毛钱一袋的橘子冰棒。贺峻霖总把冰棒掰成两半,把带棍的那截给严浩翔,自己啃着另一头,冰水流到手腕上,就往严浩翔校服上蹭。
“贺峻霖!”严浩翔躲开他的“袭击”,却还是会从口袋里摸出纸巾,替他擦干净手腕上的糖水。
那时的贺峻霖像只精力旺盛的小太阳,会在课间拉着严浩翔去操场边的香樟树下捡果子,把青绿色的果实塞进对方校服口袋;会在数学课上用橡皮屑砸严浩翔的后背,等他转过头就做个鬼脸;会在放学路上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天边的晚霞喊“快看像不像棉花糖”。
而严浩翔总是跟在他身后,替他接住掉在地上的书包,帮他解答解不出的数学题,在他被隔壁班男生起哄时,不动声色地把他护在身后。
变故发生在初二的秋天。那天放学,贺峻霖举着两张电影票在巷口等他,兔子挂件在风里摇摇晃晃。严浩翔却站在黄葛藤下,踢着脚下的石子,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吹走:“贺峻霖,我要搬家了。”
电影票突然从贺峻霖手里滑落,飘在青石板上,像只折断翅膀的蝴蝶。他张了张嘴,没说出一个字,眼里的光却一点点暗下去,像被乌云遮住的月亮。
“去北京。”严浩翔攥紧书包带,指节泛白,“我爸妈说那边的学校更好。”
贺峻霖弯腰捡起电影票,指尖把票根捏出深深的折痕。他突然抬起头,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那……什么时候走?”
“下周末。”
那一周过得格外慢,又格外快。贺峻霖没再踩着严浩翔的影子走路,也没在课间拉他去捡香樟果,只是每天早上,三楼的牛奶香依旧准时飘到五楼,单元门口的热豆浆还是温的。
搬家前一天,贺峻霖敲开严浩翔家的门,手里捧着那只铁皮饼干盒。“给你的。”他把盒子塞进严浩翔怀里,转身就往楼下跑,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记得想我啊!”
严浩翔追到三楼楼梯口,看见贺峻霖的房门轻轻合上,门缝里漏出压抑的抽泣声。他抱着饼干盒站在原地,直到楼下传来贺峻霖妈妈的声音,才慢慢走上楼。
盒子里是半盒怪味豆,和那张《疯狂动物城》的电影票。贺峻霖在票根背面用铅笔写着:“朱迪没有尼克会孤单的。”
搬家那天,贺峻霖没去送他。严浩翔坐在搬家公司的货车里,看着三楼的窗台空无一人,书包上的兔子挂件也不见了踪影。货车开出巷口时,他突然看见香樟树下站着个小小的身影,正用力挥着手,直到被黄葛藤挡住视线。
到北京的第一个月,严浩翔每天都会给贺峻霖发消息。起初贺峻霖还会回几句,说巷口的小卖部进了新口味的冰棒,说数学课换了个戴眼镜的老师,后来消息越来越短,最后变成已读不回的灰色感叹号。
严浩翔把那只铁皮饼干盒放在书桌最显眼的位置,每天晚上都会数里面的怪味豆。红豆味的有七颗,绿豆味的有五颗,他总留着最后一颗橘子味的,像在等什么人来和他分食。
高中毕业后,严浩翔考上了重庆的大学。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他把铁皮饼干盒放进行李箱,手指在“重庆”两个字上停留了很久。
出租车在大学门口停下时,雨已经停了。严浩翔拖着行李箱走进校门,香樟树的味道扑面而来,和记忆里那条小巷的气息重叠在一起。报到处的学姐递给他宿舍钥匙,指着不远处的宿舍楼:“302房间,上去看看吧,你的室友应该已经到了。”
推开302房门的瞬间,严浩翔愣住了。
靠窗的书桌上放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正播放着《疯狂动物城》的片段,朱迪和尼克在月光下并肩走着。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男生背对着他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支马克笔,在画板上涂涂画画,耳机里漏出的台词清晰可闻:“我们是最好的搭档,对吧?”
男生似乎察觉到动静,转过头来。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脸上,睫毛很长,眼睛弯起来时和七年前一模一样。他看见严浩翔手里的铁皮饼干盒,手里的马克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嘴巴张了张,半天没说出话。
“贺峻霖?”严浩翔的声音有些发紧,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
贺峻霖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几步冲到他面前,手指颤抖地指着那个铁皮盒:“你……你怎么会有这个?”
“一直带着。”严浩翔把盒子递给他,“里面的怪味豆,还剩一颗橘子味的。”
贺峻霖接过盒子,指尖触到冰凉的铁皮,突然就红了眼眶。他打开盒子,果然看见那颗橘色的糖果躺在角落,旁边的电影票根已经泛黄,背面的铅笔字却依然清晰。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贺峻霖的声音带着点鼻音,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动物,“我发消息给你,你也不回。”
“我回了。”严浩翔急忙解释,“是红色感叹号。”
贺峻霖愣了愣,突然想起初中时那个老式翻盖手机,后来不小心掉进水桶里,通讯录里的号码全都没了。他挠了挠头,耳尖红得厉害:“我……我手机坏了。”
两人站在原地,谁都没再说话。窗外的香樟树叶被风吹得沙沙响,阳光在地板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极了七年前那条小巷里的光景。
“对了,”贺峻霖突然想起什么,从衣柜里抱出个纸箱,“这个是你的。”
纸箱上写着“严浩翔收”,字迹歪歪扭扭,贴满了兔子图案的贴纸。严浩翔打开箱子,里面全是他当年没带走的东西:缺了页的数学练习册,画满涂鸦的笔记本,还有一个掉了耳朵的兔子挂件。
“我妈说你肯定会回来的。”贺峻霖蹲在箱子边,拿起那个兔子挂件,“她说把你的东西收好,等你回来还给你。”
严浩翔看着他认真的侧脸,突然伸手,替他拂去落在肩上的头发。贺峻霖像七年前那样跳开,却没再跑远,只是站在原地,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严浩翔,你看,我们又成了搭档。”
那天晚上,他们挤在宿舍的小床上,把那半盒怪味豆分着吃了。最后那颗橘子味的糖果,贺峻霖掰成两半,像当年分冰棒那样,把带糖纸的那截递给严浩翔。
“甜吗?”贺峻霖含着糖果问,声音含糊不清。
严浩翔点点头,看他嘴角沾着糖屑,突然想起十三岁那个清晨,也是这样替他擦掉嘴角的面包屑。这一次,贺峻霖没有躲开,只是眨了眨眼,睫毛在灯光下投下浅浅的阴影。
窗外的月光爬上书桌,照亮了贺峻霖画了一半的画。画上是两条小巷,爬满黄葛藤的墙壁下,两个小小的身影并肩走着,影子在青石板上重叠在一起,像一对永远不会分开的连体婴。
“明天去看电影吧?”贺峻霖突然说,“《疯狂动物城》出续集了。”
严浩翔看着他眼里的光,像看到了七年前那个举着电影票的少年。他点点头,听见贺峻霖又补充了一句,声音轻得像月光:
“这次,我们别再错过了。”
铁皮饼干盒被放在了书架最上层,里面装着新的怪味豆,和两张连在一起的电影票根。重庆的烟火气从窗户飘进来,混着香樟树的味道,在房间里弥漫开来,像一个被等待填满的、漫长而温柔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