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景象让我呼吸一窒。
像站在巨兽的腹腔里。眼前是望不到头的宽走廊，天花板高悬，盖着网格状白炽灯管，光刺眼又冷，把啥都照得惨白，没影子能藏。空气里的味道更浓了：消毒水的刺鼻想盖，反倒和动物粪便的臊臭、饲料的酸腐气混出种令人作呕的怪味，霸道地钻进鼻腔，沾在舌根。
这就是……猿猴饲养基地？
规模比想的大太多。金属墙壁往远处伸，两侧是带观察窗的厚门，门上标着不同区段编号和字母。头顶不时传来通风系统的低嗡，还有远处大型机械运转的闷响。
偶尔有穿和我一样灰制服的人走过。他们低着头，脚步匆忙又一致，像上了发条的玩偶，对周遭漠不关心。没人交谈，甚至没人抬头看别人一眼。脸上没任何表情，眼神空，仿佛灵魂早被抽走，就剩一具具被规则驱动的躯壳。无形的压抑感漫在空气里，比那混合的气味更让人窒息。
僵在原地想从这些行尸走肉般的同事身上找线索，可除了更深的困惑，啥都没有。
“73号。”
冰冷干涩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没预兆，像铁尺敲在脊椎上。
猛地转身。
个高瘦男人站在那。他也穿灰制服，可料子看着好些，肩章有红条纹。手里拿台平板电脑，手指无意识敲着屏幕。脸瘦，颧骨高，嘴唇薄得像道刻痕。最让人发怵的是他的眼睛，像两粒磨光的黑石子，没丝毫温度，看我的眼神不像看活人，更像审视出故障的工具或是笼子里不听话的动物。
他胸前工作牌写着——“主管”。
“你迟到了十七秒。”他开口，声音平，没责备，就陈述事实，可这平静下有不容置疑的权威。“手册第三条，作息时间表，忘了？”
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紧。“我……我刚醒来，我有点……”
“我不需要解释。”主管打断我，目光扫过我空荡荡的胸口，“你的工作牌。”
下意识摸向胸口，才想起工作牌还在房间里。一阵莫名的慌攫住我。“我这就去拿……”
“下次，工作牌必须时刻佩戴。”他的黑眼睛紧盯着我，那穿透力让我几乎动不了，“现在，去你的岗位。A区，1至9号笼。喂食流程在手册第四章。不要做任何手册规定之外的事。”
说完他不再看我，仿佛我已被设好程序。转身时皮鞋跟敲在光洁的金属地板上，发出规律清晰的“哒、哒”声，开始沿走廊巡逻，那声音像倒计时，敲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靠在原地，后背渗冷汗。刚才那对视，像被冰冷的毒蛇舔过皮肤。
不敢再耽搁，凭模糊的直觉和对数字编号的本能反应，朝标“A区”的通道快步走。走廊两边偶尔能透过观察窗看到里面——大空间里，一排排金属笼子堆到天花板，里面似乎有毛茸茸的生物在动，发出窸窣声和偶尔的嘶叫。
更多饲养员在忙，操作搬运车，洗地板，投喂食物。所有人都沉默着，像一群灰色无声的幽灵，在惨白灯光下演默剧。
这就是我的世界。个巨大、冰冷、满是怪味和沉默的牢笼。
而我，是73号饲养员。是个没有过去，也许也没有未来的人。
加快脚步只想尽快找到A区，找到1到9号笼子，用机械的劳动填空白的大脑，暂时忘了主管那冰冷的眼神，还有心里不断滋长的、巨大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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