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区的金属门在面前滑开时，更浓得几乎让人窒息的气味扑过来。是成千上万头动物聚在一起的浓体味、发酵粪便的恶臭、消毒水残留的化学味和蒸煮饲料的闷熟恶臭味混在一起，厚得像能用手摸到。
大饲养舱里的景象真的挺震撼。高穹顶下是密密麻麻的金属笼架，每层都塞满长方形铁笼。嘶叫声、抓挠声、撞铁栏的声音汇成片持续不断的、让人神经衰弱的噪音海。
按墙上指示图找到1至9号笼所在的区。它们在底层，一字排开。每个笼子有醒目的红编号。
笼子里关着的，是“猿猴”。
它们看着……挺大。体型接近未成年黑猩猩，可毛色乱，多是灰褐色，粗糙打结。大部分都显焦躁，在小空间里来回踱步，用力晃栏杆，或是用身体撞笼壁，发出砰砰闷响。看到我靠近，它们更激动，伸出毛茸茸的手臂，发出尖锐的、说不清意思的嘶叫，浑眼睛里闪着野性和恐惧。
深吸口气压下胃部的不适和心里的怪感。想起手册上的喂食流程。旁边停着辆装桶状食槽的小推车，里面是种糊状物，颜色看着可疑。
拿起长柄勺开始逐个笼子投喂。
1号笼的猿猴猛地扑过来，差点抢走勺子。2号笼的缩在角落对我龇牙低吼。4号到9号情况也差不多，不是抢得凶，就是带着敌意躲。它们的行为更贴我对“野兽”的认知。
然后走到3号笼前。
这儿的躁动似乎平息些。笼子里的猿猴没扑上来，也没躲开。就静静坐在角落，背微微佝偻着。
舀起一勺饲料递进笼口的食槽。
它没动。甚至没看食物一眼。
我愣了下，不由得多看它一眼。这是只母猴，从体态能分辨。它的毛比其他猿猴暗淡稀疏些，身上有些地方还露出粉皮肤，带着陈旧伤疤。
接着它抬起头。
我的动作瞬间僵住。
它的眼睛……和其他猿猴完全不一样。不是满是野性狂躁或单纯恐惧的眼睛。那是双……满是说不出的哀伤的眼睛。深，浑，却像蒙尘的人眼，里面盛着我懂不了的、巨大的痛苦和绝望。
它就那样直直看着我。目光不散，是聚焦的，牢牢锁在我脸上。
被这目光盯着时，我心里一阵莫名发慌。手臂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下意识想避开视线，匆匆把饲料倒进食槽就准备走。
可那双眼睛像有重量似的，钉在我背上。
推着车走向下一个区域，可脑子里那双哀伤的眼睛挥不去。为啥就它不一样？那眼神……太像人了。种深切的、无声的哭。
手册规则在耳边响：【禁止与猿猴进行非必要交流】。
我刚才……算交流了吗？就眼神碰了下而已。
不敢回头，强迫自己专注喂食的动作，把一勺勺饲料倒进食槽，听着身后猿猴争抢咀嚼的声音，还有3号笼那边传来的、死一般的静。
那份静，比所有噪音加起来，更让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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