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活儿总算干完了。我因为手臂因重复舀取的动作酸麻，鼻腔里像永远浸着那股复杂的怪味，咋吸气都带着。
哎～～～
很烦躁很无聊很害怕汇聚成一种奇怪的感觉。
回宿舍的路上没遇到愿意说话的人。同事们像潮水似的沉默着涌向各自宿舍门，开门、进去、关门，动作整齐，没丝毫犹豫停留。仿佛多在外面待一秒，就会有啥不好的事。
我的宿舍，那昏暗的金属盒子，这会儿竟显得有点“安全”。至少在这儿，没主管冰冷的注视，没猿猴躁动的嘶叫，也没同事们死寂的沉默。
瘫倒在硬板床上，身体的累像潮水般涌来，可脑子却异常清。空白的脑子开始被今天见的事填满：大基地、冷同事、那双哀伤的眼睛……
尤其3号笼母猴的眼睛，像烙印刻在脑子里。那绝不是动物的眼睛。里面含的情太复杂，太……像人了。
窗外（就是那条高处的透光带）彻底暗下来，该是晚上了。基地好像也进入“睡眠”模式，走廊外的灯暗了些，远处机械运转声也低了不少，就剩通风系统一直有的嗡鸣。
静开始漫开。
可就在这静深处，另种声音开始隐隐约约透进来。
起初很弱，像我的耳鸣。屏住呼吸仔细听。
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来，从基地最深处，顺着金属墙壁和管道隐隐传过来。断断续续，飘不定。
是……惨叫声。
身体瞬间绷紧。那声音极痛苦，扭曲着，分不清是动物还是人发的。有时尖得刺耳，有时又压得快断了似的呜咽。不成调，没规律，可每回响起来，都像把冰锥扎进鼓膜，直往心里钻。
那是啥？猿猴打架？还是……别的啥？
手册从没提过晚上会有这声音。同事们好像也没反应——隔壁宿舍静悄悄的，仿佛就我听见了这从深渊来的哀嚎。
寒意顺着脊椎慢慢爬上来。白天被机械劳动压下去的不安和怕，这会儿在黑夜里翻着倍涌。这基地，绝不止是养猿猴的地方。那本手册，那些规则，主管的眼神，还有这深夜的惨叫……啥都透着说不出的怪和吓人。
捂住耳朵想挡那声音。可它无孔不入，像幽灵在房间里飘。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我吓得差点从床上弹起来，声音颤抖地问：“谁……是谁？”门外什么声音也没有，我往外一看什么都没有。
大概是白天受到了太大惊吓了吧。
他们是在处理不听话的猿猴吗？还是像有些吓人的传说里那样……
不敢再想。脑袋又开始隐隐疼，那片空白的过去像个黑洞，不光吞了我的记忆，好像还在吞我当下的理智。
惨叫声持续了大概十几分钟，然后突然没了，跟出现时一样突然。
彻底的静又回来，就剩我越来越响的心跳声。
咚。咚。咚。
蜷在床上睁着眼看昏暗的天花板，一夜没睡。大堆的疑问和怕像冰藤蔓，把我和这冰冷的金属房间紧紧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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