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是被尖的起床铃吵醒的。没睡够让头痛更厉害,眼睛干得发酸。昨晚的惨叫声还在耳边绕,神经格外脆。
可规则不能违。穿上制服别好工作牌准时出门,又汇入那灰色、沉默的人流。
再到A区面对那些躁动的猿猴,感觉和昨天完全不一样。我不再只是个喂东西的机器,那些嘶叫声、撞击声,还有空气里的味,都让我生理性不适又警惕。
目光不由飘向3号笼。
那母猴还坐在角落,姿势几乎没变。食槽里的饲料基本没动。看着更蔫了,毛好像也更暗。可我靠近时,它又抬起头,用那双哀伤透顶的眼睛看我。
这回我没立刻躲开。种强的冲动抓着我。我想知道,想问!这儿到底咋回事?你为啥这样?你认识我吗?
当然,它没法答。它就是只“猿猴”。
可万一呢?万一它能听懂呢?
这荒唐又强的念头催着我。喂完食没马上走,在3号笼前多站了几秒,假装检查食槽。然后极慢地、试探着对它摇了摇头,用口型无声地说:“不吃……会死……”
母猴的眼睛好像眨了下,有啥极弱的光闪了闪。喉咙里发出个极轻的、像气流过似的“嗬……”声。
这时感觉旁边有人。是48号饲养员,他管10-18号笼,正在我旁边给食槽添水。他看着比我大点,脸色白,眼神和别人一样空,可偶尔会露出一闪就藏起来的累。
机会!说不定他能……
被孤立和未知逼得快疯的我像抓住救命稻草。趁他靠近的瞬间,用极低的声音,几乎就气声快问:“嘿……你听到过……晚上的声音吗?”
48号身体猛地一僵,像被电着了。手里的水壶差点掉了。他倏地转头看我,那双死寂的眼睛里瞬间满是极致的惊,仿佛我不是同事,是举着刀的刽子手!
他使劲摇头,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声。像见了鬼似的猛地往后退,差点撞到后面的推车。
“你想干什么?!”
冰冷的声音像鞭子抽过来。
主管像鬼似的没声没息出现在我们身后不远处。他瘦脸上没表情,可那双黑眼睛像淬了冰,牢牢锁在我身上。手里没拿平板,握着根黑的、闪金属光的电击棍。
他根本没等我答,也没看48号一眼。径直走到我们中间,目光像刀子刮过我的脸。
“73号。”他声音不高,却让周围的气都冻住了,“手册第四条,补充条款。需要我给你重复一遍吗?”
他猛地抬手按下电击棍开关。
“噼啪——!!!”
道刺眼的蓝电弧在电击棍顶端炸开,发出刺耳的爆鸣声,浓的臭氧味瞬间漫开。旁边笼子里的猿猴被吓得尖声叫,疯狂往后缩。
心脏差点跳出来,整个人都僵了。那炸开的电弧好像没打在空气里,直接抽在我的神经上。
“禁止任何形式的非工作交流。”主管一字一顿地说,电击棍在他手里发出轻的嗡嗡声,威胁得很明显,“眼神,手势,声音……任何形式。这是最后一次警告,73号。记住你的身份,做好你该做的事。”
他冰冷的目光最后刺我一眼,然后转身,迈着那种精准又压人的步子走了。
48号早像受惊的兔子逃回自己岗位,身体还微微抖着,再不敢看我一眼。
站在原地手脚冰凉,后背早被冷汗湿透。电击的爆鸣声还在耳膜里震。
不光是怕,更有种大的委屈和火涌上来,可又被更深的怕死死压住。
这基地……它养的,真就只是猿猴吗?
它好像也在养怕,养沉默,养绝对的听话。
而我,73号饲养员,不过是其中一个最新鲜的、差点出错的零件。
低下头推着喂食车机械地走向下一个笼子。可我的拳头,在没人看见的角落,悄悄握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