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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龙在天

无欲封仙

黑风林方向的红光彻底消散时,夕阳已沉至海平面,将界岛的天空染成一片熔金。橘红色的霞光漫过天际,洒在宋辋川的衣袍上,竟让那身沾过妖血的布料多了几分暖意。他站在林外的山坡上,掌心还残留着灵力运转的温热——方才悟道的瞬间,体内原本滞涩如淤塞溪流的灵力,突然变得如奔涌江河般顺畅,与天道的连接也愈发清晰,连远处海浪拍岸的声响,都能化作细微的灵力波动,顺着耳脉传入识海,连每一粒沙砾滚动的动静都清晰可辨。

“想通了?”王法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现在不用像之前那样,抱着‘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心思纠结留不留了吧?”

宋辋川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指尖轻轻勾起一缕灵力,在掌心凝成一颗剔透的光团。光团映着他的眼眸,里面清晰地倒映着远方的海平面。他想起季潮平最后那染血却坚定的眼神,想起自己在荒山中许下的“要护他人周全”的决心,嘴角缓缓勾起一抹释然的笑:“嗯,想通了。普通的生活虽像温吞的粥,暖胃却少了几分热血;可有些路,既然踏上了,就没有回头的道理——我想沿着季潮平的信念,一直走下去。”

话音刚落,身旁传来猎妖队队员的轻唤。众人已整理好行装,队长李肃——那个总爱把“狭路相逢勇者胜”挂在嘴边的中年男人,走过来拍了拍宋辋川的肩膀。他掌心的老茧蹭过宋辋川的衣料,带着常年握剑留下的粗糙触感,眼神里满是赞许:“你能想通就好。界岛虽不比凡世安逸,没有市井的烟火气,却能让你真正活出清醒者的价值。回去后要是有不懂的术法,或是对灵力操控有疑问,随时来我住的竹屋找我。”

宋辋川点头应下,跟着众人往回走。夜色渐浓,沿途的清醒者已点亮了挂在门前的灵灯。淡蓝色的光晕透过油纸罩洒出来,在青石板路上映出斑驳的光影,像撒了一地的碎星。空气中飘来灵植园里仙草的清香,那是一种带着淡淡甜意的草木气息,混着远处飘来的灵米饭香,竟让这陌生的地方多了几分家的暖意。路过灵植园时,他还看见园子里的老人正弯腰照料一株开着紫色花朵的灵草,指尖的灵力温柔地裹着草叶,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珍宝。

接下来的几日,宋辋川不再像从前那般迷茫,而是主动熟悉界岛的生活。清晨天还未亮,他便跟着聚居地的张老学习辨识灵植——张老是个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老人,总能准确说出每种灵草的习性,还会用竹片在地上画出灵草的纹路,耐心讲解“如何用灵力催生,如何避免被灵草的汁液灼伤”;午后,他跟着猎妖队的队员练习基础术法,从最简单的“灵力凝剑”到稍复杂的“御风术”,每次指尖的灵力失控时,队员们总会笑着过来指点,从不嫌弃他的笨拙;甚至在每天黄昏,他都会去后山,沿着季潮平曾经练拳的路线走一遍——那条路铺满了青石板,石板上还留着季潮平常年练拳留下的浅坑,每一步踏在上面,都像是在与那个倔强的少年对话,心中的信念也愈发坚定。

这天午后,宋辋川坐在海边的石阶上晒太阳,海风卷着细碎的浪花,偶尔会溅到他的裤脚,带来一丝清凉。不远处,几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正围坐在石桌旁下棋,棋子落在石桌上发出“啪嗒”的轻响,偶尔还会传来几句争执。他凑过去看热闹,无意间听到老者们说起界岛的势力划分,才知道整个界岛竟只有一个宗门——听潮宗。

“听潮宗?”宋辋川好奇地追问,顺手帮一位老者递了杯灵茶,“难道界岛这么大,就没有其他宗门与之抗衡吗?”

坐在最左边的老者——众人都称他为赵伯,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眼角的皱纹因笑容而舒展,笑着解释:“小伙子,你是刚到界岛吧?这界岛自古便只有听潮宗一个宗门,可不是因为它霸道,而是宗主是百年前便已悟道的大能。当年妖潮泛滥,是宗主带领听潮宗弟子守住了界岛,后来便定下规矩,四岛皆归听潮宗管辖。你看啊——东岛的炼丹阁负责炼制丹药,西岛的炼器坊打造法器,北岛的藏经楼存放功法,还有我们南岛的分宗,专门教导新入门的清醒者,四岛各司其职,才能让界岛安稳至今。”

“南岛也有分宗?”宋辋川心中一动,眼睛瞬间亮了几分。他想起自己如今只会些基础术法,若是能加入听潮宗,或许能系统地学习修行法门,也能更快提升实力,早日实现“护他人周全”的承诺,“不知南岛分宗在何处?我想去拜访一下,看看能否加入。”

几位老者闻言,相视一笑,赵伯指了指不远处海边停泊的渔船:“南岛分宗在青澜湾那边,离这儿约莫有十里路。不过那地方偏僻,周围除了渔民很少有人去,你要是想去,不如问问海边的老郑——他可是界岛的老渔民了,常年在青澜湾捕鱼,对那一带的路熟得很,连哪片红树林有妖物出没都清楚。”

宋辋川谢过几位老者,沿着海岸线往渔船停泊的方向走去。海边的风比聚居地更烈,卷起咸腥的气息,拍在脸上带着几分凉意,却让他的头脑愈发清醒。远处的海平面上,几只海鸥舒展着翅膀掠过,洁白的羽翼在阳光下泛着光,留下几声清脆的鸣叫,倒应了“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意境。偶尔有渔船从远处驶过,船帆被风吹得鼓鼓的,像展翅的雄鹰,在海面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航迹。

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便看见前方的码头上,一位穿着粗布短打的老者正蹲在船头,整理着渔网。老者约莫六十多岁,皮肤被海风晒得黝黑,像涂了一层油彩,手上布满了老茧,指关节因为常年用力而有些变形,却依旧动作麻利,每一个渔网结都打得紧实规整,没有丝毫松散。他身旁的竹篮里,还放着几条刚捕上来的海鱼,银鳞在阳光下闪着光,偶尔还会蹦跳几下,溅起细小的水花。

“请问是老郑前辈吗?”宋辋川轻轻走上前,尽量不打扰对方的动作,恭敬地问道。

老郑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他放下手中的渔网,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珠,上下打量了宋辋川一番——从他沾着海风气息的衣袍,到他腰间未出鞘的短剑,最后落在他清澈的眼眸上,才缓缓开口:“我是老郑,你找我有事?”

“晚辈宋辋川,刚到界岛不久。”宋辋川拱手行礼,姿态谦逊,“听几位老者说,您常去青澜湾捕鱼,熟悉听潮宗南岛分宗的位置,想向您打听一下路线,晚辈想去分宗拜访,看看能否加入宗门。”

老郑闻言,放下手中的渔网,拍了拍手上的鱼鳞,鱼鳞沾在他的粗布袖口上,留下几片银白的痕迹。他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带着几分淳朴:“你是想去听潮宗拜师?倒是个有志向的小伙子。青澜湾离这儿不远,顺着海岸线走半个时辰就能到,可沿途要经过一片红树林——那林子密得很,里面常有低阶妖物出没,像什么青纹蛇妖、赤爪鼠妖,虽不厉害,可你一个刚入门的清醒者,独自过去怕是有些危险。”

宋辋川心中一暖,没想到素不相识的老郑竟会为他考虑得如此周全,他连忙说道:“多谢前辈关心,晚辈会多加小心的,若是遇到妖物,也能应付一二。”

“哎,小心也不行。”老郑摆了摆手,语气带着几分固执,他朝着不远处的茅草屋喊了一声,声音洪亮得能盖过海浪声,“阿海!出来一下!”

话音刚落,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从茅草屋里跑出来。少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短打,身上还沾着面粉,显然是在帮家里揉面做饭。他头发有些凌乱,额前的碎发垂在眼前,却挡不住那双明亮的眼睛。少年皮肤白净,眉眼间与老郑有几分相似,看到宋辋川时,眼中闪过一丝好奇,脚步也慢了几分:“爹,叫我干啥?娘还等着我揉完面蒸馒头呢。”

“这位宋小哥要去青澜湾的听潮分宗,你正好下午要去那边给渔市送鱼,就顺便带他过去吧。”老郑摸了摸儿子的头,指尖的老茧蹭过少年的头发,语气里满是疼爱,“路上注意安全,别贪玩去抓螃蟹,送完宋小哥就赶紧回来,别让你娘担心。”

阿海闻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的倦意一扫而空,立刻拍着胸脯应道:“放心吧爹!保证把宋小哥安全送到!娘那边我跟她说一声就行,耽误不了蒸馒头!”他转头看向宋辋川,笑容灿烂得像海边的阳光,露出两颗小虎牙:“宋小哥,我们现在就走吗?正好我娘刚烙了灵麦饼,又香又顶饿,咱们可以带在路上吃,饿了就拿出来垫垫肚子!”

宋辋川连忙道谢,跟着阿海走进茅草屋。屋内陈设简单却整洁,泥土糊成的墙壁上,挂着几串晒干的海鱼和灵草,灶台上还冒着热气,一口大锅里飘出灵麦的香气。阿海的母亲是个穿着蓝布围裙的妇人,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见宋辋川来了,连忙从竹篮里拿出油纸,装了一大袋灵麦饼——饼还是热的,隔着油纸都能感受到温度,又给两人各装了一壶灵泉水,壶是粗陶做的,握在手里沉甸甸的:“路上饿了就吃点,灵麦饼能补灵力,灵泉水也干净,渴了就喝,别客气,就当是自家孩子一样。”

宋辋川接过东西,油纸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暖得他心头发热,连声道谢:“多谢大娘,您太客气了,这让我怎么好意思。”

“客气啥,出门在外,互相帮衬是应该的。”阿海娘笑着摆了摆手,又催促阿海,“快走吧,别耽误了宋小哥去分宗,路上看着点路,别让小哥走丢了。”

宋辋川跟着阿海走出茅草屋时,老郑还站在船头挥手,手里拿着刚整理好的渔网,大声叮嘱:“遇到妖物别硬拼,阿海知道哪条小路安全,你们早去早回!”

“知道啦!”阿海挥了挥手,拉着宋辋川的袖子,快步往青澜湾的方向走。

两人沿着海岸线前行,阿海性子活泼,像只停不下来的小麻雀,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说着话,从海边的奇闻讲到听潮分宗的趣事:“宋小哥,你知道吗?听潮分宗的宗主可厉害了!去年有只三阶妖物闯进青澜湾,把渔民的渔船都掀翻了,宗主听到动静,只从分宗里飞出来,抬手就是一道水箭,直接把妖物钉在礁石上,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还有分宗里的弟子,个个都很厉害,我每次送鱼过去,都能看到他们在演武场练剑,剑光闪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像天上的星星掉下来了一样!”

宋辋川听得认真,偶尔插几句话,问起分宗的入门考核、日常修行,两人很快便熟络起来。沿途的风景渐渐变化,从开阔的沙滩变成了茂密的红树林。暗红色的树干交错纵横,像无数只伸出的手臂,枝叶间垂下细长的气根,风一吹便轻轻摇晃,像绿色的帘子般挡住了阳光,让林间多了几分阴凉。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腐叶味,混着红树林特有的腥气,偶尔能听到林间传来虫豸的鸣叫声,却不见半只妖物的踪影,连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都显得格外安静。

“阿海,你怎么知道哪里有妖物,哪里安全?”宋辋川好奇地问道,他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却没发现任何异常。

阿海得意地笑了笑,停下脚步,弯腰指了指脚下的泥土:“你看,要是泥土里有新鲜的爪印,或者有妖物的粪便,就说明附近有妖物;要是树叶上有白色的露珠,就说明这里很安全——这是我爹教我的,百试百灵!”他说着,还伸手够了一片垂在眼前的树叶,叶子上挂着一颗晶莹的白色露珠,他小心翼翼地把叶子摘下来,递给宋辋川看,“你看,这种露珠是灵脉滋养出来的,里面有淡淡的灵力,妖物最怕这个了,只要有这种露珠的地方,妖物都不敢靠近。”

宋辋川接过叶子,指尖触到露珠时,能感受到一丝微弱却纯净的灵力,像清晨的薄雾般柔和,心中不禁佩服老郑的经验——这些看似普通的生活技巧,却是在界岛生存的智慧。两人继续往前走,红树林渐渐稀疏,前方隐约传来海浪的声音,比之前听到的更清晰,带着青澜湾特有的沉稳节奏。阿海突然停下脚步,指着远处的建筑群,兴奋地喊道:“宋小哥,你看!那就是听潮宗南岛分宗!”

宋辋川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青澜湾的岸边,一座古朴的宗门建筑群正矗立在霞光中。宗门的大门是用整块青石雕刻而成,高达两丈,上面刻着“听潮分宗”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字体笔锋锐利,带着几分“海纳百川”的气势,门两侧各立着一尊石狮子,狮子眼睛用墨玉镶嵌而成,眼神威严,仿佛能震慑妖邪。大门两侧的围墙是用青灰色的砖石砌成,上面爬满了绿色的藤蔓,藤蔓间开着白色的小花,增添了几分生机。门内隐约能看到高耸的楼阁,飞檐翘角,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光,楼阁旁的演武场上,还能看到几个模糊的身影在练剑,剑光与远处的海浪交相辉映,竟有种“楼观沧海日,门对浙江潮”的壮阔。

“到啦!”阿海停下脚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笑着对宋辋川说,“我还要去渔市送鱼,就不陪你进去了。分宗的门童很好说话,你报上名字,说你是来拜师的,他们就会带你去见管事的长老。”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还剩两块灵麦饼,塞到宋辋川手里,“这个你拿着,要是等会儿考核饿了,就吃点垫肚子。”

宋辋川接过阿海递来的灵麦饼,饼的温度还在,他郑重地说了声“谢谢”:“今日多谢你和伯父伯母的帮助,日后若是有机会,定当报答。”

“不用不用,互相帮忙嘛!”阿海摆了摆手,笑着蹦蹦跳跳地往渔市的方向走,走了几步还回头挥了挥手,“宋小哥,祝你早日加入分宗!”:

宋辋川看着阿海的身影消失在红树林的尽头,才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袍,将灵泉水壶背在身后,迈步朝着听潮分宗的大门走去。脚步骤然踏上青石台阶时,他能感受到一股温和的灵力从地面传来,顺着脚掌涌入体内,让他的心神愈发平静——这一步,不仅是踏入宗门的门槛,更是踏入了属于自己的修行之路。前路或许充满挑战,有术法的难关,有妖物的威胁,可他心中却没有丝毫畏惧,只有满满的期待,期待着能在这里变强,期待着有一天,能像季潮平、像许浑那样,用自己的力量守护更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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