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亢龙有悔

无欲封仙

听潮分宗的青石大门在宋辋川身前缓缓敞开时,一股清冽的灵力扑面而来,混着院内灵草的香气,像被晨露浸润过的薄荷,瞬间舒缓了他紧绷的神经。门后站着两位身着青衫的门童,衣料上绣着淡银色的“听潮”纹络,见他走来,立刻拱手行礼,声音清脆如玉石相击:“阁下便是宋辋川先生吧?林长老已在前厅等候,请随我们来。”

宋辋川点头应下,跟着门童穿过庭院。院内铺着平整的青石板,缝隙里长着细碎的青苔,踩上去带着轻微的“咯吱”声。两侧种着高大的灵杉,树干粗壮得需两人合抱,枝叶间挂着淡蓝色的灵灯,光晕在夜色中轻轻摇曳,映得地面上的影子忽明忽暗,像跳动的萤火。偶尔能看到几位身着统一青衫的弟子匆匆走过,他们步履轻快如踏风,周身灵力波动沉稳如深潭,眼神中带着专注,连脚步声都压得极轻,倒让这宗门多了几分肃穆的气息。

前厅内,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坐在案前品茶。老者身着灰色长袍,衣摆处绣着暗纹云浪,腰间系着一枚温润的和田玉牌,上面刻着“听潮”二字,触手生温。见宋辋川进来,他放下紫砂茶杯,目光如炬地打量着他,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你便是宋辋川?我是分宗的管事长老,姓林。”

“晚辈宋辋川,见过林长老。”宋辋川拱手行礼,腰弯得恰到好处,姿态谦逊却不卑微。

林长老微微颔首,指了指身旁铺着软垫的木椅:“坐吧。我已听说你在黑风林的事迹——以初醒之境护队友撤退,还能在兽潮中保持镇定,年纪轻轻便能有如此心性,实属难得。”他顿了顿,从案上拿起一枚青色令牌,令牌边缘刻着精致的云纹,正面是“听潮外门”四字,背面刻着宋辋川的名字,“听潮宗收徒不拘一格,既然你有意加入,便先入外门,待日后通过内门考核,再晋升内门。这是你的身份令牌,凭此可在分宗内自由出入,稍后会有弟子带你去领取入宗赠礼,再带你去见你的导师。”

宋辋川接过令牌,入手微凉,令牌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灵力印记,像是一层薄纱裹在指尖。他刚要道谢,林长老便起身道:“你先随弟子去办理手续,若有术法或修行上的疑问,可随时来前厅找我。”

跟着引路弟子走出前厅,宋辋川先去了储物阁。阁楼是用楠木搭建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木香,阁内弟子递给他一个青色布袋,布袋上绣着灵草图案,摸起来细腻如丝绸。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套崭新的青衫、一本线装的基础术法典籍《听潮初解》——书页泛着淡淡的黄,封面上盖着分宗的朱红印章,还有一小瓶用于疗伤的凝灵丹,瓷瓶小巧玲珑,瓶身上刻着“凝灵”二字,打开瓶塞便闻到一股清苦的药香。“这些是入宗弟子的标配,若后续需要灵草、符箓等物资,可凭身份令牌来此处兑换。”弟子说着,还压低声音细心叮嘱,“你的导师是掌管药园的徐形长老,他性子孤僻得像深山里的老松,寻常不爱与人打交道,连林长老都少与他交谈。你去了药园,多做事少说话,别扰了他的清净。”

宋辋川心中记下,提着布袋往药园走去。药园坐落在分宗西侧,四周围着竹篱笆,篱笆上爬满了紫色的牵牛花,花瓣上还沾着夜露,一碰便滚落下来,溅起细小的水花。园内种满了各色灵草,从低阶的凝灵草(叶片呈淡绿色,叶尖带着银纹)到中阶的紫纹兰(花瓣上有深浅不一的紫色纹路,香气能宁神),应有尽有。月光洒在草叶上,泛着淡淡的银光,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草木香气,混杂着泥土的腥气,让人神清气爽,连呼吸都变得顺畅起来。

园中央的石亭内,一位身着粗布衣裳的老人正蹲在地上,手持青铜小铲,小心翼翼地给一株灵草松土。老人头发花白如霜,随意用一根木簪挽着,脸上布满沟壑般的皱纹,手上沾着湿润的泥土,指甲缝里还嵌着草屑,周身没有丝毫灵力波动,若不是提前知晓,宋辋川几乎要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园丁。

“徐长老,晚辈宋辋川,前来向您报到。”宋辋川站在石亭外,声音压得极轻,生怕惊扰到老人。

徐形停下手中的动作,缓缓抬起头。他的眼神浑浊如老茶,却在扫过宋辋川时突然锐利起来,像两把淬了光的小刀:“你之前接触过灵植?”

宋辋川愣了愣,随即点头,语气诚恳:“晚辈曾在聚居地跟着张老学习过一段时间,认识一些基础灵草,也懂些照料的法子——比如凝灵草喜湿,紫纹兰需避寒。”

徐形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那神情像是在荒芜的沙漠里看到了一株绿芽。他指了指身旁的一株灵草,那草叶片呈淡青色,边缘带着细微的锯齿,叶片上还沾着水珠:“这是静心草,最忌强光和积水,你说说,该如何照料?”

“静心草喜阴,需放在灵杉树荫下的散射光处,浇水时要用细壶沿根部慢浇,以土壤湿润不积水为宜——若积水,根部会发黑腐烂。”宋辋川随口答道,指尖还轻轻碰了碰草叶,“每隔三日可用稀释的灵泉水浇灌一次,灵泉水需提前静置一个时辰,去除杂质,这样能更好地促进其灵力生长。”

徐形放下手中的青铜小铲,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动作缓慢却有力:“倒还有些基础,不是一无所知的门外汉。罢了,你先跟着我熟悉药园,每日辰时来此处除草、浇水,若有不懂的,再问我。”说罢,他转身走向另一处灵草田,脚步沉稳如扎根的老树,留下宋辋川独自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多了几分期待。

接下来的日子,宋辋川便在药园里忙碌起来。每日天不亮,他便提着铜制水桶去浇灌灵草,桶沿挂着的铜铃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发出“叮铃”的轻响。午后则跟着徐形学习辨识高阶灵植,徐形会用竹片在地上画出灵草的纹路,一边画一边讲解:“这是火焰草,叶片泛红,遇热会释放灵力,可入药炼制火属性丹药;那是寒冰花,生长在背阴处,花瓣能凝霜,可解热毒。”偶尔宋辋川帮忙采摘灵草,徐形还会教他如何用灵力切割草茎,避免损伤灵草的灵力——“用指尖凝聚一丝灵力,像用剪刀般轻轻划过,力度要匀,不然灵草的药效会折损三成。”这些细致的教导,让宋辋川受益匪浅。

闲暇时,宋辋川也会和其他区域的弟子交流。他认识了掌管演武场的李师兄——一个身材挺拔的青年,剑眉星目,说起剑术时眼中会发光;还有负责藏经阁整理的王师姐,她总是抱着一堆古籍,说话温温柔柔,却对各种功法了如指掌。从他们口中,宋辋川终于知晓了界岛的真正位置——原来界岛并非存在于凡世,而是隐匿在苍清界的一处折叠空间里,那空间像被折叠的丝绸,表面与苍清界重合,内里却自成天地,只有通过分宗后山的特定传送阵,才能往返于两界之间。

“折叠空间?”宋辋川心中一动,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他想再见一次家人。这个念头一旦出现,便如野草般疯狂生长,夜里躺在竹屋的床上,闭上眼睛就是母亲煮的排骨汤、父亲修收音机的身影、弟弟缠着他讲故事的模样,让他寝食难安,连浇灌灵草时都失了往日的专注。

“王法,你有没有能在两界之间穿梭的术法?”深夜,宋辋川躺在竹屋的床上,压低声音在识海中问道,指尖无意识地攥着床单。

王法的声音带着几分犹豫,还夹杂着一丝担忧:“有是有,不过是低阶的挪移术,而且折叠空间的壁垒稳固如铁,强行穿梭很容易被空间裂缝划伤,轻则灵力紊乱,重则经脉断裂。你想干什么?”

“我想回凡世,见一次我的家人。”宋辋川的声音带着几分恳求,像溺水者抓住浮木,“我知道这有些冒险,可我离开时太匆忙,连一句告别都没有,实在放心不下他们——就看一眼,一眼就好。”

王法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妥协,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罢了,我教你挪移术和遁身术。遁身术能让凡人看不见你,免得你露面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还可能被折叠空间的规则察觉。不过你要记住,最多只能待一个时辰,时辰一到必须回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宋辋川心中大喜,连忙跟着王法学习术法。挪移术的口诀晦涩难懂,像绕口令般拗口,他反复背诵了数十遍,直到舌头都发麻,才勉强掌握要领;遁身术则需要将灵力均匀地覆盖全身,像披一层透明的纱,稍不注意便会露出破绽,他对着铜镜练习了无数次,直到连自己都快看不见自己,才停下。

终于,在一个月色朦胧的夜晚,乌云遮住了大半月亮,天地间弥漫着淡淡的雾气。宋辋川悄悄离开了药园,竹篱笆的门被他轻轻推开,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他屏住呼吸,直到身影消失在雾中,才松了口气。他站在分宗后山的空地上,这里长满了齐腰的野草,夜风吹过,草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按照王法的指引,他双手结印,指尖泛着淡蓝色的灵力,口中默念口诀:“天地玄宗,万炁本根,挪移乾坤,速现其门!”体内的灵力顺着特定的经脉运转,像奔腾的溪流,在身前凝成一道淡蓝色的光门,门内隐约能看到凡世的灯火。

“记住,一个时辰后必须回来,我会在识海里提醒你。”王法的声音带着几分叮嘱,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宋辋川深吸一口气,指尖微微颤抖,迈步走进光门。眼前的景象瞬间变换,从寂静的山林变成了熟悉的城市街道。夜色中的街道灯火通明,霓虹灯闪烁着五彩的光,车辆驶过的声音、行人的交谈声、路边摊贩的吆喝声(“烤串嘞!刚烤好的肉串!”),一切都那么熟悉,却又带着几分陌生——他离开不过数月,街角的便利店却换了招牌,曾经常去的小吃摊也不见了踪影。他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施展遁身术,灵力如薄纱般裹住全身,朝着家的方向跑去,脚步轻快得像一阵风。

家门口的路灯还亮着,暖黄色的光洒在楼道口,墙上贴着的小广告还在,只是多了几张新的。宋辋川站在门外,看着窗户里透出的温暖灯光,那灯光像一团火,烤得他眼眶发热。他轻轻推开门,门轴还是老样子,会发出“吱呀”的声响。家里的摆设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客厅的茶几上还放着母亲织了一半的毛衣,毛线团滚在旁边,针插在衣料上;父亲的老花镜摆在书桌上,旁边放着他没看完的报纸,报纸边角已经卷了;弟弟的玩具车散落在沙发旁,其中一辆还是他去年生日送的,车身上的漆掉了一块。

厨房里传来母亲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却依旧温柔:“不知道辋川现在在哪里,有没有好好吃饭,天气冷了,有没有加衣服……”

父亲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像是刚抽过烟:“放心吧,那孩子从小就懂事,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再说,他那么聪明,说不定早就找到了好出路。”

宋辋川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母亲忙碌的身影——她的头发又白了几根,正弯腰给锅里的汤加水,围裙上沾了几滴油渍;父亲坐在餐桌旁,正擦着他的老花镜,鬓角的白发在灯光下格外显眼。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想上前拥抱他们,想喊一声“爹、娘”,却又怕惊扰到他们,只能默默站在原地,任由泪水滑落,喉咙像被堵住,连呜咽都发不出来。

“王法,同心咒怎么施展?”宋辋川在识海中问道,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将你的灵力注入符咒,默念家人的名字,符咒会自动护佑他们平安,还能在他们遇到危险时,给你传递一丝感应。”王法的声音难得没有戏谑,带着几分温和。

宋辋川从怀中掏出王法早已备好的符咒,那是三张黄色的符纸,上面用朱砂画着复杂的纹路。他双手结印,将灵力缓缓注入其中,符咒泛着淡淡的金光,在空中盘旋一圈后,分成三道,像萤火虫般分别飞向父母和弟弟的房间,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空气中。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灵力与家人的气息连在了一起,像一根无形的线,牵在心头。

做完这一切,宋辋川又在客厅待了片刻,他走到弟弟的玩具车前,指尖轻轻碰了碰车身,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弟弟抱着玩具车笑的模样。可他知道,自己不能久留,王法已经在识海中提醒:“还有一刻钟,该走了。”他最后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母亲正给父亲盛汤,两人相视而笑,那画面温馨得让他心疼。他咬了咬牙,转身,再次施展挪移术,淡蓝色的光门在身后亮起,下一秒,他便回到了听潮分宗的后山。

站在药园的竹屋前,宋辋川望着凡世的方向,那里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心中满是悔恨,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恨自己不能留在家人身边,不能陪母亲织完毛衣,不能帮父亲修好坏掉的收音机,不能听弟弟讲学校里的趣事;他恨自己当初选择了成为清醒者,选择了这条充满荆棘的路,连陪伴家人都成了奢望。可他也清楚,自己早已没有回头的余地,黑风林里季潮平的牺牲、猎妖队队员的信任、听潮宗的收留,这些都像烙印般刻在他心上,让他无法退缩。正如王法所说:“人生在世,难免有‘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遗憾,你既然选择了成为清醒者,便要承担这份责任,守护更多人的家人,也算对自己的家人有个交代。”

月光洒在宋辋川的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银色的霜。他握紧手中的身份令牌,令牌上的“听潮”二字硌着掌心,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眼神中带着几分坚定,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悔意,像乌云遮住了月亮。他知道,自己的路还很长,要面对的妖物、要学习的术法还有很多,可这份对家人的愧疚,和 这怅然,或许会成为他心中永远的牵挂,也会成为他前行的动力——他要变得更强,强到能守护住所有他想守护的人,强到有一天,能光明正大地回到家人身边,告诉他们:“我回来了。”

——宋辋川更近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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