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带着那个银发男孩,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完了那段寒冷的归途。他始终与你保持着五六米的距离,像一条无形的警戒线,你慢他也慢,你停他立刻僵在原地,绿色的瞳孔在阴影里闪烁,随时准备逃窜。
终于到了你家门口,你掏出钥匙,刻意放慢动作,让他看清每一个步骤。“我们到了。”你轻声说,像是在对空气说话。
开门后,你率先走进去,让温暖的空气流淌出来。你没有立刻关门,而是站在门内,看着他。
他停在门口,小小的身子被裹在你的大外套里,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落魄娃娃。他迟疑着,翠绿的眼睛快速扫视着门内温暖、明亮、整洁(至少比巷子整洁得多)的空间,那眼神不像好奇,更像是在评估潜在的危险和陷阱。寒风从他身后吹来,卷动他沾着冰渣的银色发梢。
僵持了大概一分钟,或许更久。你几乎以为他不会进来了。最终,是屋内暖气的诱惑战胜了极度的警惕。他极快地、几乎是贴着门框溜了进来,然后立刻远离你,缩进了离门最近的一个角落,背靠着墙壁,仿佛那样能给他一点安全感。
你轻轻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寒冷。室内一下子变得异常安静,只有暖气运行的微弱声音,以及他几乎无法察觉的、压抑着的急促呼吸。
你转过身,看着他紧紧贴着墙角,浑身紧绷,依旧用那种戒备凶狠的眼神瞪着你,仿佛你一旦靠近,他就会扑上来咬你一口。
“没事了,这里很安全。”你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而无害,“你先待在那里,没关系。我去给你放热水,你需要洗个热水澡,好吗?”
他没有回应,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一丝波动。你不知道他是不是听不懂,还是根本拒绝沟通。
你叹了口气,走向浴室。你放热水的时候,故意让水声哗哗地响,想让他习惯屋内的噪音。你找出一条全新的、最柔软厚实的浴巾,和一套你小时候穿的、但已经洗得柔软干净的旧睡衣。
准备好后,你回到客厅。他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像一尊冻结在角落的小冰雕,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他是个活物。
“热水准备好了。”你指了指浴室的方向,“你去洗个澡,好吗?会暖和很多。衣服我放在门口的凳子上了。”
他不动,也不看浴室的方向,只是看着你。
你意识到,你的存在本身对他就是一种巨大的压力。你想了想,从厨房拿来一杯温牛奶和一小碟你刚才路上买的、软糯的糕点,放在离他不太远的地板上。
“这些是吃的。你可以吃。”你说完,便主动退回了自己的卧室,轻轻关上门,留给他一个完全独处的空间。
你靠在卧室门上,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
外面一片死寂。
过了很久,久到你以为他可能晕倒了或者怎么了,你才听到极其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小动物在小心翼翼地试探。
又过了一会儿,你听到了非常非常轻的、走向浴室的脚步声,以及浴室门被极其轻微关上的声音。
你悄悄打开一条门缝,看到地板上的点心和牛奶不见了。
你稍微松了口气。
等待他洗澡的时间格外漫长。你几乎没听到什么水声,他安静得不像话。
终于,在你忍不住想去敲门问问的时候,浴室门轻轻打开了。
你从门缝看出去。他穿着那身对于他来说依然有些宽大的旧睡衣,头发湿漉漉的,不再是肮脏打结的样子,呈现出一种近乎炫目的银白色,衬得他皮肤更加苍白,但终于有了些血色。热水似乎洗掉了他表面的污垢,但也让他看起来更加脆弱和……不知所措。那双绿色的眼睛里的凶狠被一种茫然的、努力维持的警惕所覆盖,仿佛不适应这种洁净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