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酒店套房内的空气,因秘书那句“和这位小姐很像”的指认以及监控故障的巧合,彻底凝固了。怀疑的目光如同实质,沉甸甸地压在志保身上。
“灰原哀小姐,”目暮警官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请你再次确认,今天上午八点四十左右,你是否真的没有离开过阿笠博士家?”
“没有。”志保的回答简洁而肯定,尽管脸色因压力而更加苍白,但眼神没有丝毫闪躲,“我重复一遍,我从醒来直到见到工藤君和你们,一直没有离开。博士可以作证我早上在家,至于之后在实验室的时间,我无法提供旁证,但博士家的门禁记录或许可以显示我没有外出。”
“门禁记录我们会查。”目暮警官转向高木,“高木,立刻联系技术部门,恢复博士家附近的道路监控,同时核实博士家的门禁系统日志。”
“是!”高木连忙应下,开始打电话。
工藤新一没有参与对话,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命案现场。他蹲在尸体旁,仔细观察着稻垣议员扭曲的面容和僵直的手指,又小心地避开鉴识人员标注的区域,检查打翻的咖啡杯和周围地毯。
“氰化物中毒发作极快,”新一自言自语般分析,“议员在喝下咖啡后短时间内倒地,杯子打翻。这说明下毒时间就在他饮用前不久。”他看向秘书,“你八点五十左右离开房间时,咖啡已经煮好放在桌上了,对吗?”
“是的。”秘书肯定地点头。
“也就是说,下毒行为可能发生在八点五十之后,到议员九点左右喝咖啡之间的这十分钟内。而那位‘灰原’小姐,正是在八点四十到八点五十之间在场。”新一的逻辑清晰,却无形中将嫌疑的时针再次拨向志保。
“可是,如果真是‘灰原’小姐下毒,她如何在秘书和议员都在场的情况下,将毒物投入咖啡杯?”高木提出了疑问。
新一走到咖啡桌旁,桌上除了倾倒的杯子,还有一个精致的陶瓷咖啡壶和一个干净的备用杯。“方法有很多种。”他指着咖啡壶,“比如,提前将毒物涂在壶嘴内侧,或者放在这个备用杯底,当议员倒第二杯咖啡时……” 他模拟了一下动作,“但无论哪种,都需要接触咖啡器具。”
“鉴识课,”目暮喊道,“重点检查咖啡壶、咖啡杯,特别是壶嘴和杯沿!”
就在这时,新一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阿笠博士发来的消息,语气惊慌:「新一!不好了!警方在搜查小哀的电脑时,发现……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新一心头一凛,有种不祥的预感。他立刻回拨过去,电话几乎是被瞬间接起。
“博士,怎么了?”
“是、是佐藤警官她们,”博士的声音带着哭腔,“她们说按照程序,要检查小哀的电脑有没有购买那些试剂的记录或者相关通讯。结果……结果在电脑一个加密文件夹里,找到了……找到了……”
“找到了什么?”新一的声音沉了下去。
“找到了一份详细的……杀人计划书!”博士几乎要崩溃了,“里面清楚地写着目标稻垣议员的行程、习惯,甚至……下毒手法的几种方案,其中就提到了利用咖啡杯和氰化物!还有……还有一张稻垣议员近期行程的截图!”
轰——!仿佛一道惊雷在新一脑海中炸响。
物证(试剂包裹)、人证(秘书指认)、动机(计划书)……所有证据链,在这一刻被完美地串联起来,严丝合缝地指向宫野志保!这已不仅仅是巧合或陷害,这是一场精心策划、意图将她彻底钉死的“铁证如山”!
“计划书是电子文档?创建时间和最后修改时间呢?”新一强迫自己冷静,抓住关键点。
“佐藤警官说,技术人员正在分析,但初步看,文档的创建时间是一周前,最后修改时间是……昨天深夜!”博士的声音充满了绝望,“时间上也完全对得上!”
昨天深夜!正是新一收到那封神秘警告信的时间!对手不仅投递了战书,更同步完成了这最终栽赃的步骤!
新一挂断电话,深吸一口气,转向目暮警官,将博士的话复述了一遍。他没有隐瞒,此刻任何隐瞒都只会让情况更糟。
听到“杀人计划书”和具体的时间点,目暮警官的脸色彻底黑了。高木和周围的其他警察也露出了难以置信又不得不信的表情。证据链太完整了,完整到让人无法忽视。
“灰原哀小姐,”目暮警官的声音带着沉重的压力,“现在,请你跟我们回警视厅协助调查。关于你的真实身份‘宫野志保’,以及你与稻垣议员之间可能存在的关联,我们需要你做出详细的解释。”
这是要正式将她作为重大嫌疑人带走了。
志保的身体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指甲更深地掐入掌心。她看到了周围警察眼神的变化,从怀疑变成了几乎确信。她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任何辩解在如此“完美”的证据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抬眼看向新一。那个总是自信满满、坚信真相只有一个的名侦探,此刻眉头紧锁,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凝重和……一种极力压抑的愤怒。他在思考,大脑一定在超负荷运转,寻找着这铁壁般证据中的一丝裂缝。
他会相信这些“铁证”吗?他会像其他人一样,认为她就是凶手吗?
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和孤寂掠过心头。这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并不陌生。
然而,就在一名警员准备上前给志保戴上手铐(尽管目暮警官示意暂缓)的瞬间,工藤新一猛地抬起了头。他的眼神不再仅仅是凝重,而是燃起了一种近乎锐利的火焰。
“目暮警官,请等一下!”新一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这些证据,太完美了!”
目暮一愣:“工藤,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新一走到房间中央,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从匿名报警,到恰好送到的栽赃包裹,再到秘书的指认、故障的监控,以及现在‘恰好’被发现的计划书……所有指向灰原的证据,都像是被人精心安排好的,一环扣一环,顺畅得不可思议!”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真正的犯罪,往往会因为凶手的慌乱、疏忽或意外因素而留下破绽和混乱。但这次,除了指向灰原的线索,现场几乎找不到任何其他可能性的痕迹!这本身,就是最大的不自然!这更像是一场为了陷害而表演的‘完美犯罪秀’!”
“可是,工藤老弟,”目暮警官反驳道,“证据就是证据。计划书、试剂、人证,这些都是客观存在的。”
“存在的未必是真相!”新一毫不退让地直视着目暮,“我相信灰原。不是出于感情用事,而是基于我对她的了解,以及这起案件中浓重的‘人为设计’痕迹。给我一点时间,目暮警官,我一定会找出那个隐藏在幕后,真正导演了这一切的人!”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那一刻,他不是在为一个嫌疑人辩护,而是在向一个看不见的对手宣战。
志保怔怔地看着他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那股几乎要将她吞噬的孤寂感,似乎被这坚定的话语冲淡了一些。冰封的心湖深处,有什么东西,微微触动了一下。
信任……吗?
在这种看似绝望的局面下,他依然选择相信她。
目暮警官看着新一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沉默但脊背挺直的志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工藤新一的推理能力和直觉,他一直是信任的。
“好吧,”目暮终于松口,“灰原哀小姐,你可以暂时不被拘留,但必须处于我们的监控之下,并且随时接受传唤。工藤,我给你四十八小时。四十八小时内,如果你找不到足以推翻这些证据的有力反证……”
后面的话目暮没有说,但意思不言而喻。
压力,此刻全部转移到了工藤新一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