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临霄忽得站起身，周身的别扭瞬间褪去，神情绷得格外严肃。
下一瞬，他竟对着月疏影深深鞠了一躬，腰背弯成笔直的弧度。
月疏影全然没料到这般发展，清冷的眉梢微蹙，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反应过来后，她又抬步想上前将人扶起。
但卫临霄的动作比她更快。
他直起身，目光灼灼地望着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诚恳认真：“师妹，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少女疑惑，好端端的为何突然道歉？
是因为刚才的事吗？
卫临霄顿了顿，略显笨拙地解释：“我脸长得臭，嘴也笨，经常词不达意，说出来的话和本意完全两样，肯定造成了很多误会。”
他喉结滚动了下，声音放轻，“我从来不是讨厌你，只是长这么大，第一次和女子这么近相处，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
“之前师父给你送了见面礼，我也跟着备了一份。可你收了师父的，却没收我的……”
他垂了垂眼，带着点委屈，“我那时候以为你讨厌我，心里又闷又难受，脸色才更难看了。”
月疏影闻言一愣，琉璃般的眸子微微睁大。原来是这样吗？
她当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声音柔和了几分：“师兄不必如此郑重道歉，要说抱歉的，其实该是我。”
“是我以貌取人，先入为主误会了师兄。”
她坦然道，“退回礼物也绝非讨厌你，实在是那礼物太过贵重，我无功不受禄，实在不敢收下。”
卫临霄脑子转得极快，闻言立刻从储物袋里再次取出装着那件法衣的木盒，递到她面前：“这本就是专门给师妹准备的见面礼，我留着也没用。若是师妹觉得过意不去，就当是我贸然前来打扰，又让你误会的赔礼，好不好？”
话已说到这份上，月疏影再没有拒绝的理由。
更何况，那件仙品一阶的法衣，她确实喜欢得紧。
她轻轻点头，接过法衣，指尖触到冰凉的木盒时，抬眸认真道：“多谢师兄，我会好好收好它的。”
卫临霄看着她收下，紧绷的肩线终于放松，唇角不自觉地弯了弯：“师妹喜欢就好。这法衣既送了你，便是你的东西，如何处置，不必再同我说。”
如今误会既然已经解除，法衣也成功送了出去。
貌似，没有什么继续留下来的理由了。
喉结滚动，告辞的话已抵舌尖，犹豫间，对面的师妹忽然开了口。
“师兄，”，她声音清亮，带着几分试探，“今日师父传我沧溟剑法，我虽记熟了招式，却总怕细节有差，可否麻烦师兄一些时间……替我看看？”
卫临霄猛地抬眼，眼底的沉郁瞬间被亮色冲散，几乎是立刻便点了头，方才的踟蹰消散得无影无踪。
两人移步至庭院中央，少女抬手握住玄极剑，身形一转便起了势。
剑谱上凝滞的动作，在她腕间化作灵动的弧线，柔劲裹着刚风，剑锋划破空气时带起细碎的锐响，每一式都力道十足，落点精准。
卫临霄抱臂立在一旁，素来冷硬的神情多了几分严肃。
他的目光如尺，细细量过她的每一个动作，眸中的欣赏渐渐浮起，却又在她收势的前一瞬蹙了眉。
“停。”
月疏影应声收剑，疑惑地望过来。
卫临霄走上前，语气温和又带着难得的严厉：“学得很快，天赋很好，招式也都对了，但是——”，他顿了顿，指尖虚虚比出一个角度，“太像剑谱拓印的影子了，反而少了点你自己的‘气’。”
“气？”
“剑是你的手，剑招是你的意。”，卫临霄耐心解释，指尖轻叩她的剑脊，“不必死守剑谱，把你的领悟融进去，让剑招合你，合你的剑，才是真的学成了。”
月疏影眼中灵光一闪，重重点头。
再次起剑时，她的动作有了细微的不同。
剑锋扬起的高度稍降，手腕翻转的角度略调，不过毫厘之差，原本刻板的招式却骤然鲜活起来，剑光流转间，竟比剑谱所载更添几分韵味。
卫临霄立在原地，望着那道舞动的身影，眼底的暖意彻底融开，全部是毫不掩饰的赞许。
第一式剑招收势，余风卷起月疏影额前碎发，她却只觉心中舒畅，意犹未尽。
收剑伫立，回身望向不远处那抹玄黑身影，嘴角陡然勾起一抹狡黠弧度，清亮的嗓音划破寂静：“师兄。”
被唤师兄的卫临霄闻声抬眸，眼底惯有的冷冽化开几分无奈。
他本就是个剑痴，方才瞧着师妹挥剑时的畅快淋漓，指尖早已按捺不住地发痒。
此刻师妹主动相邀，正合他意。
反手抽出背负的惊雷剑，银辉流转间，他上前两步，双手握剑躬身作揖，唇边漾开浅淡笑意，温声道：“师妹可要手下留情啊。”
“该手下留情的是师兄才对。”，月疏影亦双手握剑回礼，语气里的调侃藏不住。
话音落，两人各自后撤一步。
灵剑出鞘的刹那，方才的轻松惬意尽数褪去，眼神骤然变得锐利专注。
对对手最大的尊重，从来都是全力以赴。
两柄灵剑相击，发出的鸣声清越悠长，比寻常剑器更添几分悦耳。
只是月疏影手中玄极剑的光华，终究比卫临霄那柄惊雷剑更盛几分，材质上的差距显而易见。
但卫临霄修为更稳、技巧更熟，恰好弥补了武器之分，这场比试反倒打得酣畅淋漓。
剑影交错间，只余风声与剑鸣。
不知过了多久，最先软了剑风的人已分不清是谁。
两柄灵剑交缠的力道渐浅，针锋相对化作默契配合。
同频的步调，一致的剑势，竟从激烈对弈流转成了行云流水的双人舞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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