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前一天的班会课,班主任拿着报名表在讲台上念名字,念到“男子1500米”时,全班忽然安静下来——这个项目历来是硬骨头,没人愿意报。
“没人吗?”班主任敲了敲讲台,目光扫过全班,“咱们班总不能在这个项目上留空白吧?”
林槿微的笔尖在笔记本上顿了顿,偷偷看向江叙衍。
他正低头转着笔,侧脸的线条在窗外的秋阳里显得格外清晰,像是对周遭的讨论充耳不闻。
“我报。”
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全班都愣住了。
江叙衍放下笔,举起手,动作干脆得像解出一道物理题。
“我以前练过长跑。”他补充道,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林槿微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她从没听过他提过长跑,印象里他总是坐在教室里做题,或是在图书馆的窗边看书,像株安静的植物。
下课后,苏晓晓拽着林槿微去走廊透气:“你说江叙衍是不是疯了?1500米啊,绕操场跑三圈半,他那细胳膊细腿的,能跑下来吗?”
林槿微靠在栏杆上,看着操场上正在训练的运动员,忽然看见江叙衍的身影。
他穿着校服,正在跑道上慢跑,姿势算不上标准,却很稳,一圈又一圈,像个不知疲倦的钟摆。
“他好像……很认真。”林槿微说。
“认真有什么用?”苏晓晓撇撇嘴,“我打赌他肯定是为了在你面前表现,你看他刚才举手的时候,眼睛往你这边瞟了好几下。”
“对了!槿微”苏晓晓俏皮的眨眨眼,“你要报什么项目呀?”
林谨微一时语塞,因为她从来没有想过,像初中一样,她从来没想过在赛场上发光发热,她只是默默的做观众,她总是觉得自己不行,但这一次她有了不一样的想法,可她还是很胆怯。
“我……我,我还没想好,”林谨微顿了一秒,“再说项目应该报满了吧。”
苏晓晓摇摇头“还没呢。女子八百米还差人,要不?你试试?”
林槿微刚想说,就看见江叙衍停下来,朝着她们的方向看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像是被烫到似的移开目光,耳根却悄悄泛了红。
林槿微刚想回答,就看见江叙衍停下来,朝着她们的方向看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像是被烫到似的移开目光,转身继续跑步,耳根却悄悄泛了红。
那天下午的自习课,林槿微对着数学题发呆时,桌肚里忽然多了个东西。
是颗薄荷糖,铁盒上的小熊抱着魔方,和暑假他给的那盒一模一样。
旁边压着张纸条,是他的字迹:“800米不难,跟着自己的节奏跑。”
她捏着那颗糖,薄荷的清凉透过糖纸渗出来,像他说话时的语气,清爽又让人安心。
抬头时,江叙衍正低头做题,阳光落在他的发梢,镀了层温柔的金边。
林槿微忽然觉得,明天的运动会,或许会比想象中更让人期待。
放学时,她看见江叙衍背着书包往操场走,手里拿着双白色的运动鞋。
“去训练?”她忍不住问。
他点点头,脚步顿了顿:“你……800米需要穿轻便的鞋。”
“我知道。”林槿微晃了晃脚上的白色帆布鞋,“这个可以吗?”
他的目光在她的鞋上停留了两秒,轻轻“嗯”了一声:“鞋带系紧点,别松了。”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地上轻轻交叠。
林槿微看着他走向操场的背影,忽然想起暑假在图书馆,他说“跟着规律走,就不会偏离轨道”。
原来有些规律,早已悄悄融进了彼此的脚步里,像跑道上的线,看似平行,却总会在某个转角相遇。
秋分过后的阳光变得格外慷慨,把操场的红色跑道晒得发烫。
运动会开幕式那天,林槿微抱着一摞运动员号码布站在主席台下,看着穿着各色班服的队伍从面前走过,像条流动的彩虹。
“高三(七)班!”广播里传来激昂的声音。
林槿微踮起脚尖望去,看见江叙衍举着班旗走在最前面。
他穿着崭新的白色运动服,平时总是抿着的嘴角微微扬起,阳光在他挥动的旗帜上跳跃,像撒了把碎金。
“没想到江神举旗还挺像模像样的。”苏晓晓凑过来,手里拿着面写着“七班必胜”的小旗子,“你看他走正步的姿势,比做物理题还认真。”
林槿微忍不住笑起来。
确实,他每一步都迈得格外标准,手臂摆动的幅度都像用尺子量过,惹得旁边的同学偷偷笑他“把举旗当成做实验”。
轮到各班自由活动时,苏晓晓硬拉着林槿微去报女子800米。“咱们班女生少,你实在不行,你就当凑个数呗。”
她把报名表塞到林槿微手里,目光瞟向正在调试起跑器的江叙衍,“说不定某个人会为你加油呢?”
林槿微的脸颊发烫,刚想把报名表塞回去,就看见江叙衍走了过来。他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乱,运动服的领口沾着点草屑,看似不经意的问:“报了什么项目?”
“还没……”林槿微的话没说完,就被苏晓晓抢了先:“槿微要跑800米!江神,你报了啥?”
“1500米。”他说得轻描淡写,目光却落在林槿微手里的报名表上,“800米需要耐力,跑前别喝太多水。”
林槿微愣了愣,才想起自己初中跑800米时,因为喝了半瓶水,跑到第二圈就岔了气。
这事她只跟苏晓晓说过,没想到江叙衍居然也知道——大概是某次闲聊时听漏了耳朵。
“我……就是试试。”
她把报名表折成小方块,塞进校服口袋里,指尖触到片硬硬的东西,是上周他夹在语文课本里的香樟叶,被她压得平平整整的。
上午的100米预赛结束后,广播开始通知800米检录。
林槿微站在跑道边做热身,膝盖还没弯下去,就看见江叙衍拿着瓶运动饮料走过来。
“这个,”他把饮料递给她,瓶身上还带着冰镇的凉意,“含电解质,比矿泉水好。”
“谢谢。”
她接过来时,指尖碰到他的手背,他的手比平时更热些,大概是刚帮同学搬完铅球架。
“跑不动就慢点,”他忽然说,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俩能听见,“别像上次解物理题似的,非要死磕。”
林槿微想起暑假那道卡了她一下午的天体运动题,忍不住笑起来:“知道了,不会硬撑的。”
发令枪响的瞬间,林槿微跟着人流冲了出去。
秋风迎面吹来,带着跑道塑胶的味道,耳边全是同学的呐喊声。
跑到第一圈尽头时,她的呼吸开始急促,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沉。
“林槿微!加油!”
熟悉的声音穿透嘈杂的人声,撞进她的耳朵里。
林槿微猛地抬头,看见江叙衍站在弯道处,手里攥着面小小的“七班”旗子,平时总是平静的脸上,此刻竟带着点紧张的红。
他的目光像道无形的拉力,拖着她往前冲。
第二圈的弯道处,她的鞋带忽然松了,差点绊倒自己。
就在这时,那道声音又响起来:“稳住!调整呼吸!”
林槿微咬着牙加快脚步,冲过终点线的瞬间,眼前忽然一黑,身子晃了晃。
有人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是江叙衍。
他的运动服上沾着草屑,胸口还在微微起伏,大概是刚从别处跑过来。
“没事吧?”他拿出手帕,轻轻擦去她额角的汗,动作比平时任何时候都要轻柔。
“没事……”林槿微的心跳得飞快,不是因为跑步,而是因为他指尖的温度,正透过手帕慢慢渗进皮肤里。
下午的1500米决赛时,林槿微搬了把椅子坐在跑道边。
苏晓晓在旁边叽叽喳喳地预测名次,她却看得格外认真。
江叙衍起跑时落在最后,白色的运动服在人群里不太起眼,却像颗沉稳的星,保持着均匀的节奏往前跑。
跑到第三圈时,他忽然加快了速度,像解开了某种束缚的公式,一步步超过前面的选手。
林槿微攥着手里的香樟叶,不知不觉站了起来,跟着周围的人一起喊:“江叙衍!加油!”
他冲过终点线时,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欢呼,只是扶着膝盖喘气,目光却精准地穿过人群,落在她身上。
夕阳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像道温柔的光轨。
颁奖仪式结束后,江叙衍拿着块银牌走过来。
银牌在夕阳下闪着光,他却随手放进了口袋里。
“你的800米,”他忽然说,“比我想象中快。”
“你也跑得很好啊。”
林槿微看着他被汗水打湿的额发,忽然想起早上他举旗的样子,“班旗呢?”
“在那边。”他往操场角落指了指,“同学帮忙收着了。”
顿了顿又补充道,“刚才喊加油的时候,你声音挺大的。”
林槿微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慌忙低头看着自己的帆布鞋,鞋尖沾着点跑道的红塑胶,像抹没敢说出口的羞涩。
暮色漫上操场时,同学们开始收拾东西。
林槿微帮着把椅子搬回教室,转身时看见江叙衍正站在旗杆下,手里转着那枚银牌,夕阳的金光在他侧脸流动,像幅被拉长的剪影。
“明天……还训练吗?”她走过去,声音里带着点运动后的沙哑。
“嗯,”他把银牌放进她手里,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物理竞赛的模拟考,下周开始。”
林槿微握着那枚银牌,忽然觉得,它比任何奖杯都更有分量。
晚风卷着香樟叶掠过操场,带着运动会残留的喧闹,也带着少年未说出口的心意。
她知道,这场秋天的运动会不是结束,而是另一种开始——就像跑道上的追逐,就像公式里的守恒,有些牵绊一旦开始,就会沿着时光的轨迹,慢慢跑向更远的未来。
远处传来苏晓晓的呼喊声,林槿微抬头时,看见江叙衍已经转身往教学楼走,白色的运动服在暮色里格外明亮。
她握紧手里的银牌和香樟叶,快步跟了上去,影子在地上轻轻交叠,像两道终于合拍的跑道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