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盛夏,连风都带着一股懒洋洋的燥热。锦棠苑内却因摆了几盆冰,显得清凉宜人。
海棠正与敏姑核对“云中瞳”下一阶段所需的一批特殊木料清单,忽听得院墙外隐隐传来一阵尖锐又呆傻的叫嚷声,像是一只被掐住脖子的母鸭,反复聒噪。
“……呸!做小妾!……不要脸!做小妾!不要脸!做小妾……”
那声音含糊不清,却带着一股执拗的恶意,翻来覆去就是那么两句。院内的丫鬟婆子们皆面露诧异与鄙夷,纷纷侧目。
海棠笔尖一顿,抬起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厌烦。敏姑脸色已然沉下,她放下账册,对海棠微微躬身:
敏姑夫人安心核对,些许腌臜噪音,奴婢去去就来
沈海棠去吧
海棠淡淡道,重新低下头,仿佛那噪音只是蚊蝇嗡鸣
敏姑转身,那张平日里沉静的面容此刻覆上了一层寒霜。
她并未立刻发作,而是先悄无声息地走到月洞门边,冷眼向外望去。
只见花园僻静一角,一个穿着浆洗得发旧青衣、身形微胖、面容带着几分痴傻相的婢女,正对着锦棠院的方向,
咧着嘴,一边傻笑一边用力重复那两句话。她身旁还围着两三个看热闹的仆妇,脸上带着既害怕又有点看笑话的神情。
“姚尔珊!你快别说了!”一个稍年长的仆妇试图拉她。
那姚尔珊却猛地甩开她,声音反而更大了些:
“就说!就说!苏姨娘说了……她、她就是做小妾的!不要脸!做小妾!不要脸!”
她心智不全,显然是被有心人当枪使了还不自知。
敏姑眼神锐利如刀,瞬间便明了关窍。她退回院内,对两个膀大腰圆、专门负责院内粗使的婆子使了个眼色,低声道:
敏姑去,把外面那个满嘴喷粪的蠢货,还有旁边看热闹不劝止的,一并拿下,堵了嘴,带到院子西南那个放杂物的角落
是,敏姑姐姐。
两个婆子心领神会,她们早受敏姑管束,深知其手段,立刻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
不过片刻,外面那令人厌烦的重复叫嚷声便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几声短促的呜咽和挣扎声,随即迅速归于平静。
敏姑这才整理了一下衣袖,步履平稳地向着西南角走去。海棠依旧在窗下核对清单,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杂物角落相对隐蔽,几棵老槐树投下浓荫。姚尔珊被反剪双手,堵着嘴,按跪在地上,旁边还跪着那两个面色惨白、浑身发抖的仆妇。
敏姑站定,目光先扫过那两个仆妇:
敏姑夫人平日待下宽和,倒纵得你们不知天高地厚了?看着这蠢货辱骂主子,不但不制止,还敢围观看戏?
那两个仆妇磕头如捣蒜:
敏姑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是、是姚尔珊她突然发疯,我们拉不住啊……
敏姑拉不住?
敏姑冷笑一声,“我看你们是巴不得看她出丑,好看听雪阁的笑话吧?每人去领十下手板,这个月的月钱扣了,再敢有下次,直接撵出去!
两人如蒙大赦,连连谢恩,连滚爬爬地去找管事领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