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昭扑出去的瞬间,谢临已经动了。
她左手按在翡翠扳指上,指尖一滑,一道淡金色符光自掌心荡开,像水波般掠过地面。老六正要上前扶人,忽然脚下一滞,仿佛踩进了黏稠的泥里。白晓棠反应极快,一把拽住他的工装袖子往后猛拉。
“别碰他!”
话音未落,石台下方那阵刮擦声骤然停止。
紧接着,一股黑气从裂缝中喷涌而出,不是烟,也不是雾,而是一团凝成丝线的暗影,贴着地面向四人缠绕而来。谢临甩手打出五枚五帝钱,铜钱边缘泛着朱砂红光,在空中划出弧线,钉入地面形成梅花阵。金光炸起,黑气被逼退半尺,却顺势一卷,直扑老六右耳。
老六闷哼一声,整个人猛地僵住。他右耳上的三个助听器同时发出刺耳啸叫,金属外壳迅速蒙上一层灰黑色锈迹。他张着嘴想喊,喉咙却像被堵住,脸色由青转紫,手指死死抠住工具包带子,关节泛白。
“助听器导电!”白晓棠吼了一声,扑上去就要摘。
谢临已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五帝钱阵上。金光暴涨,黑气被迫离体,可就在脱离的刹那,竟顺着老六手腕的义肢接口钻了进去。老六身体一震,瞳孔完全扩散,呼吸停了。
“三秒!”白晓棠抓起银针包,抽出三根最长的针,尾部系着浸过符水的红绳,“再不切断共振,脑子就废了!”
她手腕一抖,银针破空而出,精准钉在老六耳廓外侧三点,红绳在空中绷直,结成三角锁阵。黑气在义肢内部剧烈翻滚,老六胸口猛地起伏一下,吐出一口黑血。
谢临趁机并指为剑,凌空画符,喝道:“镇!”
金光压下,黑气终于从义肢接口处溢出,悬浮半空,扭曲成一张模糊人脸,无声嘶吼。齐昭还跪在地上,七窍渗血未止,却突然抬头,声音沙哑:“灯……影子偏的时候,它动不了。”
众人一怔。
白晓棠立刻扭头看向长明灯——火苗正微微晃动,映在墙上的跪拜人形也随之颤动。她猛地想起什么,从香囊里掏出一把荧绿色药粉,扬手撒向灯焰周围。药粉遇热即燃,腾起一层淡绿烟幕,火光被压得一矮,影子瞬间稳定。
黑气发出尖啸,像是被烫到,急速后退,却被谢临早有准备的铜钱剑虚影拦住去路。她左手掐诀,右手持剑虚点,一步步逼近:“你困在这百年,靠怨气续命,如今守陵令现世,你还敢动?”
黑气剧烈震荡,最终被逼回石台裂缝。最后一丝消散时,玉简表面浮现出一行血字,又迅速隐去。
老六瘫坐在地,大口喘气,冷汗浸透衣领。白晓棠迅速取下他所有助听器,塞进密封袋,又往他嘴里塞了颗药丸:“中了阴蚀,得清毒。”
谢临没回头,只低声问:“还能撑住?”
“死不了。”老六咧嘴笑了笑,声音发虚,“就是耳朵……嗡嗡的。”
谢临这才转身,蹲到齐昭身边。他仍跪着,手死死攥着玉简,指节发白,额头青筋暴起。她伸手探他脉门,指尖刚触到皮肤,就觉一股寒意顺着手腕窜上来。
“亡语又要来了。”她低声道,左手按上他背心,真气缓缓输入。
齐昭牙关打颤,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别……让它走……我还能听……”
“你再听一次,脑子会裂。”白晓棠走过来,拧开药瓶往他鼻下抹了点辛辣药膏,“刚才那邪灵是守墓人的残念,不是普通亡魂,你硬接,等于拿头撞墙。”
“可它提到了‘赎’字……”齐昭喘着气,“哑魂果不是赠的,是赎罪用的……我师父……他不是救我,是拿我顶灾……”
谢临眼神一沉。
她没说话,只是把风衣脱下来披在齐昭肩上,左手扳指微光闪动,悄悄在他后颈贴了张黄符。符纸刚贴上,就泛起细密血丝,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噬。
白晓棠盯着玉简,忽然皱眉:“这东西……还在发热。”
她伸手想碰,被谢临抬手拦住:“别试。刚才那邪灵没彻底灭,只是被压回去了。它等的是子时,那时候阴气最盛,封印最弱。”
“那就别等到子时。”老六挣扎着站起来,从工具包里摸出一块巴掌大的金属盘,上面布满细密齿轮,“我爸留下的‘静磁仪’,能干扰低频灵波。虽然修了半年才通电,但对付这种残念,够用了。”
他哆嗦着手拧开开关,仪器发出轻微嗡鸣。墙上那盏长明灯的火苗顿时稳如刀削。
白晓棠松了口气,转头看齐昭。他闭着眼,嘴唇微动,像是在跟谁对话。她轻轻拍他肩膀:“听见什么了?”
齐昭没睁眼,只是抬起左手,指向玉简背面。
三人顺着他手指看去——原本空白的背面,此刻正缓缓浮现出几个字:
**“钥匙在你身上,门还没关上。”**
谢临瞳孔一缩。
这句话,和那晚无字碑渗出红痕时,齐昭说的一模一样。
“他不是在复述亡语。”白晓棠声音发紧,“他是……在接收某种信号。”
话音未落,玉简突然剧烈震动,齐昭整条手臂不受控制地抬起,像是被人从背后抓住手腕。他猛地睁开眼,眼球布满血丝,喉咙里发出不属于他的声音:
“第七代……该还了。”
谢临一掌拍在他肩井穴上,齐昭浑身一震,手臂落下。玉简掉在地上,火光映照下,背面的字迹正在慢慢消失。
老六的静磁仪发出警报,频率越来越高。
白晓棠弯腰去捡玉简,指尖距玉简还有两寸,突然停住。
她看见玉简底部,有一道极细的裂纹,正缓缓渗出一滴暗红色液体,落在地上,没有晕开,而是像活物般微微蠕动。
谢临一把将她拉开。
齐昭靠着石台坐下,喘得像跑了十公里。他抬起手,抹了把脸上的血,忽然笑了下:“原来……我不是听死人说话。”
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是它们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