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护法

齐昭的手指在谢临掌心划出最后一个笔画，指尖微颤，随即垂了下去。——“是用来关的”。她没动，也没松开贴在他后背的手，反而把气息压得更沉，一缕温热顺着膻中穴缓缓送进他体内。

他的呼吸太浅，像是随时会断。谢临能感觉到他后背的肌肉绷得发硬，心跳时快时慢，仿佛有两股力量在体内拉扯。她闭眼，舌尖抵住上颚，默念引息归元术的口诀，额角渗出细汗，顺着鬓角滑到颈侧。左手扳指裂纹处隐隐发烫，藏魂阵的脉络在皮下跳动，像被什么咬住了经络。

老六瘫坐在门边，右耳全是血，助听器早炸成了废铁。他靠着墙，手还在抖，但还是从工具包里摸出三枚铜钱，用牙齿咬开线头，一根根缠在铜钱孔上。白晓棠蹲在齐昭另一侧，银针已经扎进了他手腕、脚踝和太阳穴周围的穴位，针尾轻轻晃着。她从背包里取出一枚暗红色药丸，掰成两半，塞进齐昭嘴里，又往他唇缝滴了半管葡萄糖液。

“他失血太多。”白晓棠低声说，“再不醒，脑供氧就跟不上了。”

老六没应声，把铜钱按北斗方位嵌进地面裂缝，动作慢得像在拼一块碎掉的电路板。他掏出录音笔，调到最后一段频率，反向播放。一段低频嗡鸣从喇叭里挤出来，像是老旧收音机接收到的残波。空气里那股刺骨的阴冷稍稍退了些。

谢临察觉到齐昭背部肌肉松了一瞬，立刻加大真气输出。可她自己也开始喘，胸口像压了块石头，每一次呼吸都牵着肋骨深处钝痛。她知道这是内耗过重的征兆，五脏已经开始反噬。

密室深处忽然传来一声轻响，像是石板错位。水晶棺底那道裂缝又渗出黑雾，虽未成形，但温度骤降，三人呼出的气都带了白雾。老六的“听风仪”残骸突然闪起红光，发出断续警报。

“还没走干净。”白晓棠立刻撕开香囊，洒出一圈淡蓝色粉末。发光药草在空中浮起一层薄雾，结成半圆护罩。她抓起银针，又补了两针在齐昭命门附近，“别让他听见任何声音，亡语现在是双刃剑。”

老六咬牙，拆下右臂义肢的一段金属管，蘸着自己耳后的血，在地上画了个简化版鲁班锁阵图。他把“听风仪”的残芯嵌进中心，手指一掐，阵图亮起微弱蓝光。红光熄了，震动也停了。

谢临睁开眼，发现齐昭眼皮又开始剧烈颤动，嘴唇微微张开，像是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她猛地意识到——他在听。

不是现在的她，是那些死人。

“听见我的声音。”她贴着他后背，声音压得很低，“回来。”

齐昭喉咙滚了一下，手指猛地抽搐，在她掌心又写了一个字。

“关。”

谢临心头一松，整个人差点栽下去。她强撑着没撤手，继续输送真气，直到齐昭的呼吸彻底平稳下来，胸口起伏变得均匀。她这才缓缓收功，靠向石壁，唇角溢出一丝血线。

老六爬过来，把瑞士军刀残柄塞进她手里。“齐哥……稳住了。”他说，声音沙哑，“但我耳朵里那个‘心跳’……停了。”

白晓棠皱眉：“什么意思？”

“刚才一直有两个节奏。”老六指着自己右耳，“一个快，一个慢。现在只剩齐哥的那个了。”

谢临抬眼看向齐昭的脸。他眉头松了些，脸色依旧惨白，但不再发青。她伸手探进他冲锋衣口袋，摸出那半枚玉佩。玉冰凉，靠近掌心时却微微震了一下，

她没说话，把玉佩塞回去，顺手替他拉好衣领。齐昭的头微微偏了偏，最后轻轻靠在她肩上，像是终于找到了支撑点。

老六瘫坐在门边，手里还攥着录音笔。屏幕上的波形图停在一个诡异频率上，像是某种编码。他盯着看了半天，忽然低声说：“这声音……不是自然录下来的。”

白晓棠抬起头来问：“这是什么意思？”

“像是……被剪辑过的。”老六翻着波形，“有规律的断点，像是人为拼接的遗言。”

他抬头看向谢临：“你说……齐哥听见的‘亡语’，会不会根本就不是死人说的？”

谢临没答。她正低头看自己左手，翡翠扳指裂纹深处泛着微光，藏魂阵的脉络还在缓慢蠕动。她想起齐昭写的那句话——墓门不是用来进的，是用来关的。

她忽然觉得冷。

白晓棠起身，从背包里翻出保温杯，倒了半杯温水递给她。谢临接过，喝了一口，枸杞浮在水面。她记得这杯子是老六泡的，加了黄芪和当归，说是补气的。

“你得歇会儿。”白晓棠说，“再耗下去，你也得倒。”

谢临摇头：“等他睁眼再说。”

老六忽然抬手，指向水晶棺方向。那裂缝里的黑雾已经散了，但棺盖边缘多了道新痕，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刮过。

“它想出来。”老六说。

白晓棠立刻把银针包握紧了。

谢临慢慢站起身，风衣撕了半截，沾着血和泥。她走到青铜台前，指尖轻触台面。那里还留着齐昭画符时的血迹，干了，发黑。她用铜钱剑挑了一点，放进随身小瓶。

“等他醒。”她说，“我们得知道那里面到底是谁。”

齐昭靠在墙角，头歪在谢临肩上，呼吸平稳。他的手指动了动，像是又要写字。

谢临低头，掌心传来轻微的划动。

她刚要读，忽然听见一声极轻的“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