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昭的手还攥着那片锈铁,指节发白。谢临一把拽他后退半步,声音压得低:“回神了没?”
他眨了眨眼,喉结动了下,“刚才……听见了。”
“又听到亡语了?”白晓棠立刻凑过来,手已经摸向针包,“你脸色不对,脉象肯定乱了。”
“不是现在的事。”齐昭把铁片塞进贴身口袋,渔夫帽往下拉了拉,“是小时候的童谣,和我妈哼的一样。”
老六低头看听风仪,屏幕乱码刚消,绿光重新闪起。“频率走了,但残留值偏高,这片山有问题。”
谢临没再问,只把手搭在桃木剑柄上,“走吧,别在原地杵着。”
四人重新启程。山路窄,雾气缠脚踝,谁都没说话。齐昭走在最前,右手不自觉按着虎口疤痕。那地方一直在烫,像有人往皮肉里扎针。
转过一道岩弯,前方岔路口站着五个人。
领头的是个光头男,寸头泛青,脖子上挂着铜罗盘,看见他们愣了下,随即冷笑:“哟,还真有人敢走这条线?”
老六脚步一顿,下意识往后缩。白晓棠眼疾手快拉住他胳膊,“别理他,我们绕路。”
“绕路?”光头男跨出一步,挡住去路,“这路线我们标记三年了,你们身上一股阴腐味,别告诉我只是路过?”
齐昭抬手,示意队友停步。他往前走了两步,语气平静:“我们不争地盘,只想穿山过去。”
“穿山?”旁边一个戴墨镜的女人嗤笑,“就你们这配置?一个穿汉服的,一个穿卫衣的,还有个工装裤老头拎保温杯?当探险是郊游?”
老六耳朵嗡嗡响,助听器滤噪失灵,只听清“老头”两个字。他猛地抬头,脸涨红。
白晓棠掐他手腕,“冷静点,他们故意激你的。”
谢临不动声色横移半步,站到齐昭侧后方,手已经扣住剑穗符纸。
齐昭盯着光头男眼睛,“你说这路是你们的,行。我们绕。但你要真懂行,就该知道这片山最近死了三拨人,骨头都烂在沟底。你们占着道,不怕成第四拨?”
光头男眯眼,“吓唬谁呢?我们‘探幽队’下过七座凶墓,尸王都见过。”
“那你知道前面三百米有口无名井吗?”齐昭嗓音沉了下去,“井底埋着十二具童尸,每具手里攥一枚带血铜钱——钱背划了个‘齐’字。”
空气一静。
老六猛地看向他,“你……从没提过这事。”
“现在提了。”齐昭没回头,“他们既然标了三年路线,总该去过那口井吧?”
光头男脸色变了变,“胡扯!那井是民国封的,没人敢碰!”
“哦?”齐昭笑了下,虎牙露出来,“那你现在站的位置,正踩着当年填井的石灰层。你鞋底沾的黑灰,是烧人骨没烧透的渣。”
所有人低头。
墨镜女的登山靴边缘,确实粘着几粒焦黑碎屑。
她猛地甩脚,声音发颤:“不可能!我们根本没靠近过那口井!”
“但它自己找上门了。”齐昭缓缓说,“你们标记路线时,是不是用了铜钉?钉子插进土里,惊了底下的东西。它顺着金属传怨气,一路爬到你们设备上——所以你们的GPS老偏,夜视仪总有红影,对吧?”
戴耳麦的男人突然摘下耳机,手抖:“刚才……仪器录到一段哭声,像是小孩……”
白晓棠低声:“怨气附频,现代设备挡不住。”
谢临终于开口:“让路。我们不想打架,但也不怕打架。”
光头男咬牙,“你们到底是谁?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们是谁不重要。”齐昭转身,朝队友招手,“重要的是,你们再拦路,等天黑,井里的孩子就该来找你们讨铜钱了。”
四人开始绕行。
刚走出十步,身后传来怒吼:“站住!”
齐昭停下,没回头。
“你们背包里那个仪器!”光头男指着老六,“听风仪!是不是你们动了手脚?我们信号被干扰,肯定是你们干的!”
老六急了,“我没——”
“闭嘴。”齐昭打断他,转向对方,“你们信号乱,是因为山体磁场被扰动。而扰动源,就在你们中间。”
全场一静。
“谁?”墨镜女紧张环顾。
齐昭目光落在队伍最后那个戴兜帽的男人身上,“你后腰贴了张符纸吧?镇魂用的。你中过招,被什么东西跟过,对不对?”
那人僵住。
“你不说,它就一直跟着。现在它借你们的设备说话,借你们的脚走路——你们以为在标记路线,其实是在帮它画招魂阵。”
“放屁!”光头男举拳要冲。
谢临抽出桃木剑,剑尖点地,“再进一步,我让你舌头先落地。”
双方对峙。
雾更浓了。
齐昭忽然抬手,“等等。”
他闭眼,眉头皱紧。
“怎么了?”白晓棠扶他肩膀。
“子时快到了。”他声音发涩,“亡语……要来了。”
老六赶紧打开听风仪,“我调屏蔽层!”
“没用。”齐昭咬牙,“这次不一样。我听见我妈的声音了,她说……‘别信穿中山装的人’。”
众人一震。
“中山装?”墨镜女喃喃,“可我们队没人穿中山装啊……”
话音未落,前方雾中,一道灰色身影缓缓浮现。
中山装,旧式立领,手里拎着锈铃铛。
齐昭的玉佩瞬间发烫。
他死死盯着那人影,嘴唇发白。
“是他。”他嗓音发抖,“我师父……张道全。”
谢临立刻横臂挡在他身前,“不可能!你师父在城西养老院!我上周才见过他!”
“可他现在站在这儿。”齐昭一步步往前,“他从来不去任何有活人的地方……除非,是冲我来的。”
“别过去!”白晓棠拉他,“可能是幻象!”
“不是幻象。”老六盯着听风仪,声音发抖,“检测到生物热源……真实体温36.7度。”
中山装男人抬起手,指向齐昭,嘴唇微动。
齐昭听见了。
不是通过耳朵。
是直接钻进脑子里的声音。
“儿子,快跑。”
他浑身一震。
下一秒,男人猛地抬手,将铃铛狠狠砸向地面。
一声脆响。
雾气炸开。
所有人耳膜刺痛。
齐昭跪倒在地,双手抱头,鲜血从鼻孔流出。
谢临扑过去扶他,“齐昭!”
他抬起手,颤抖着在谢临掌心写下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