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昭跪在地上,鼻血顺着下巴滴到石头上。谢临单膝压进碎石,一手撑他后背,掌心贴着他命门穴往下推了一股热流。
“别硬扛。”她声音不高,但字字砸进耳膜。
齐昭抖着手,在她掌心划了几个字:“不是师父……是亡语说的……他们队里有人被附身了。”
谢临眼神一紧,回头冲白晓棠点头。白晓棠立刻掏出银针,两针扎进齐昭耳后。他闷哼一声,喘气稳了些。
老六蹲在地上,手指飞快拨动听风仪的旋钮。“手动模式开了……扫描中……”他盯着屏幕,眉头越皱越深,“那个戴兜帽的,体温只有34.1,脑波频率跟其他人完全对不上。”
“不是发烧就是阴气入体。”白晓棠咬着吸管,“要么快死了,要么已经不完全是人了。”
谢临缓缓站起身,把桃木剑插回风衣内侧。她往前走了两步,手按在左胸位置,声音清晰:“我们不想打。”
对面五个人全绷着,光头男手里铜罗盘还在转,墨镜女悄悄摸出一张黄符。
谢临从风衣内袋抽出一块桃木令牌,举起来。“玄门谢家,谢临。这块‘镇魂令’,你们要是真下过七座凶墓,应该认得。”
光头男瞳孔猛地一缩。他手里的罗盘“咔”地一顿,指针乱晃几下,终于停住。
“谢家?”他嗓音发干,“你们真是谢家人?”
“你要验,我也可以画符。”谢临没收令牌,“但现在更该问的是——你们队最后那个人,是不是最近总梦游?夜里自己画符,醒了却不记得?”
戴兜帽的男人猛地抬头,嘴唇都在抖。
谢临继续说:“你后腰贴的那张镇魂符,是街边纸马店买的吧?压不住东西。真正的问题不在你身上,而在你们标记路线时挖出的那根黑骨头——那是养尸地的‘引魂桩’。你们当普通骸骨埋了,可它夜里会自己爬回来。”
全场死寂。
光头男嗓子像是被砂纸磨过:“三天前……小陈半夜不见了。我们在井边找到他,嘴里全是泥。他说……有个孩子让他还钱……”
“还什么钱?”白晓棠问。
“铜钱。”戴耳麦的男人开口,声音发虚,“我们在填井的时候,从土里扒出十二枚带血的铜钱,每人分了一枚当纪念。结果从那天起,设备就开始出问题……GPS偏移,耳机里有哭声,晚上帐篷外还有脚步声……”
老六突然抬头:“你们有没有发现,那些铜钱背面都划了个‘齐’字?”
五个人全愣住。
“这井底下埋的是童尸。”齐昭终于站起来,靠在谢临肩上,声音哑得像砂石摩擦,“十二个孩子,手里攥着铜钱,被人活埋祭井。你们拿了他们的‘信物’,等于签了契约——他们要讨债,就得找你们。”
墨镜女脸色刷白:“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把铜钱还回去?”
“晚了。”齐昭摇头,“东西沾了人气,怨气已经缠上你们。而且……”他顿了顿,“你们中间这个人,已经被盯上了。那东西白天躲在他影子里,晚上借他的手画招魂阵——你们以为在标记路线,其实是在帮它重建通道。”
戴兜帽的男人忽然开口,声音像是从井底捞出来的:“我……我梦见好多小孩围在我床边……他们说我欠他们命……让我还……还铜钱……”
“你还不了。”谢临说,“因为你根本没拿过。是它用你的身体藏了那枚铜钱。”
空气凝住了。
光头男握紧拳头:“所以……我们这几天做的标记,都是它在操控?”
“差不多。”老六调出听风仪记录的波形图,“你们的GPS轨迹,拼出来是个倒五芒星。典型的招魂阵骨架。就差最后一笔闭合。”
“谁闭合,谁就成了替身。”齐昭补了一句,“到时候不只是还钱,连命都得搭进去。”
五个人全沉默了。
谢临往前又走了一步,离他们只剩五米。“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你们把铜钱交出来,我们帮你们做个净魂仪式,断掉联系。二是继续走你们的路——但我提醒一句,再往前三百米就是那口无名井,子时一到,井盖自己会开。”
光头男死死盯着她:“你们凭什么让我们信你?”
“凭这个。”齐昭突然抬手,从贴身口袋掏出半块玉佩,“你们挖出的那根黑骨头,上面刻着守陵人记号。而我是最后一个守陵人血脉。这东西冲我来,不会放过你们。”
他顿了顿,看向谢临:“但我们不是来收债的。”
谢临接过话:“我们是来破局的。你们要是愿意配合,我们可以一起把这件事了结。但如果你们还想逞强——”她目光扫过所有人,“我不介意多埋几具尸体。”
墨镜女嘴唇动了动:“那……我们怎么做?”
“先把铜钱拿出来。”白晓棠走过来,打开药瓶,“我会配个化怨散,烧了能暂时压制它们的执念。”
老六补充:“然后听风仪可以定位异常磁场,找到那根引魂桩真正的埋点。”
光头男咬牙,从背包夹层摸出一枚锈迹斑斑的铜钱。其他人也陆续掏出。
戴兜帽的男人犹豫了一下,从内衣口袋里掏出最后一枚。铜钱边缘沾着暗红污渍。
“就是它。”齐昭盯着那枚钱,“血还没干透。”
谢临接过所有铜钱,放进一个布袋。“等子时过了,我们一起去井边。把东西还回去,把阵破了。”
光头男看着她:“你们……真能搞定?”
“搞不定,我们也不会站在这儿跟你说话。”齐昭冷笑,“你以为我们是来探险的?我们是来收尾的。”
对方队伍没人再吭声。
雾气依旧缠脚踝,山风穿过岩缝,吹得人脖子发凉。
谢临把布袋收好,转身看向齐昭。他靠在她肩上,脸色还是白的,但眼神清楚。
“你能走吗?”她问。
“死不了。”他扯了下嘴角,“只要别再听见我妈唱歌。”
白晓棠翻白眼:“下次再流鼻血,我直接给你扎晕过去。”
老六低头摆弄听风仪,突然抬头:“等等……信号又变了。”
所有人一惊。
“不是干扰。”老六盯着屏幕,“是新的热源……从山顶下来了,速度很快,直奔这边。”
谢临手瞬间扣住剑柄。
齐昭眯起眼,耳朵动了动。
亡语又来了。
这次很轻,像风吹过坟头纸钱。
他听见三个字——
“快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