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刚过三分钟,土坑边缘的碎石又塌了一块。
齐昭耳朵里嗡的一声,像是有人拿铁钉刮他脑壳。他抬手蹭了下耳后,指尖沾血,没说话,只把铜卦签咬得更紧。
“准备好了?”谢临站在坑边,风衣下摆沾着泥,声音不高,但所有人都听清了。
光头男点头:“走!”
没人点火把,八个人嘴里含着白晓棠给的隐息散,踩着老六听风仪屏幕上那条红线,一个接一个跳进坑里。
落地脚跟还没站稳,地面突然一震。
“动了!”老六喊。
两侧石壁“咔”地裂开,黑漆漆的洞口射出一排铁箭,“夺夺夺”钉进对面墙,箭尾还在抖。
墨镜女吓一跳,往后退,撞上身后的戴耳麦男人。那人耳机早摘了,手心全是汗,死死攥着设备。
“别挤!”白晓棠一把推开她,“再乱我真不救了。”
谢临已经跃到前面,桃木剑一挑,挑起一块浮砖。砖下是空的,底下传来机关咬合的轻响。
“左墙走。”她说,“三人一组,间隔两步。”
齐昭靠在墙上,闭眼。
亡语钻进来——
“……三步一停,踩声轻如尘……”
他睁开眼,看向戴兜帽的男人:“你鞋底泥最多,走中间试压。”
那人愣住:“我?”
“你不走谁走?”齐昭嗓音发哑,“你想让别人替你死?”
男人嘴唇哆嗦,被旁边队友推了一把,才颤巍巍往前迈。
一步。
地面不动。
两步。
齐昭盯着他脚底,耳朵嗡鸣加剧。
三步——
“停!”齐昭吼。
男人僵住。
齐昭喘了口气:“左脚收回半寸,右脚斜踏前侧青砖。”
男人照做。
“咔”一声轻响,前方三块地砖突然下陷,露出深坑,黑黢黢的,不知道多深。
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你……你怎么知道?”光头男问。
齐昭抹了把鼻血:“我说了算。”
谢临看了他一眼,低声对白晓棠:“他撑不了多久。”
白晓棠点头:“神识快裂了,再听两次亡语,耳膜会破。”
“那就快点。”谢临转头,“继续走,按齐昭说的办。”
第二段甬道更窄,头顶石槽滑动,青铜蛇首从墙里探出,蛇眼泛着暗红光。
老六举着听风仪,屏幕闪了几下,黑了。
“磁场干扰。”他拍了两下,“废了。”
“那就靠人。”齐昭靠着墙,双手捂耳,牙关紧咬。铜卦签从嘴里掉下来,砸在地上。
亡语断断续续——
“左三右五,踏石而行……莫碰蛇眼……”
他猛地抬头:“谢临!黄符贴肩,听我指令!”
谢临立刻撕符,一人一张拍在队伍成员肩上:“听见就应声!”
“左三步!”齐昭喊。
光头男带队,每走一步报数。
“一!”
“二!”
“三!”
“右五步!”
“一!”
“二!”
“三!”
“四!”
“咔。”
头顶蛇首转动,喷口对准通道中央。
“停!”齐昭大吼,“别动!”
所有人僵住。
一股灰白色烟雾从蛇口喷出,擦着光头男的肩膀过去,落在地上,“滋”地冒起白烟。
“迷魂烟。”白晓棠捏紧药瓶,“中一口能睡三天。”
“继续。”齐昭咬牙,“右五步走完,单脚跳过第六块砖,落地要轻。”
光头男咽了口唾沫,单脚起跳。
落脚瞬间,脚下砖面微微下沉,又弹回。
安全。
“成了。”老六松了口气。
“别松。”齐昭突然说,“还有第三段。”
话音未落,墨镜女脚下一滑,袖口勾住了墙边一根细线。
“啪”一声。
头顶石块松动,哗啦啦往下掉。
“小心!”齐昭冲过去,一把拽她后拉。
自己肩膀却被砸中,闷哼一声,嘴角溢血。
“是不是你没说全?”墨镜女站稳就吼,“我们差点全死!”
齐昭抬手抹嘴,冷冷看她:“我说了‘莫碰蛇眼’——你袖口钩到了机关线,自己看不见?”
她一愣,低头看袖子,果然挂着一根几乎透明的丝线。
齐昭甩手把铜卦签插回背包侧袋:“下次再乱碰东西,我不拦了。”
白晓棠走过来,直接掀他冲锋衣:“脱,包扎。”
齐昭躲了一下:“不用。”
“由不得你。”她掏出银针,往他肩上一扎,“疼就叫,憋着伤内脏。”
齐昭咬牙没吭声。
谢临站在他身后,掌心贴他后背,微热的气流缓缓渗入。
齐昭身体一僵:“你干嘛?”
“帮你扛着。”她说,“别硬撑。”
老六这时候蹲在地上,手指摸着地砖缝隙,脸色变了:“刚才那震动……不是机关。”
“是什么?”谢临问。
“像心跳。”老六抬头,“从地底下传来的,一下,两下……和听风仪之前录到的频率一样。”
空气一下子静了。
戴耳麦的男人赶紧翻记录:“有……有数据,波形图匹配度百分之八十九。”
“不是巧合。”齐昭低声道,“这墓道在呼吸。”
“你说什么?”光头男不信。
齐昭没理他,走到墙边,伸手摸向一块刻着模糊图腾的石板。
指尖刚触到,耳边亡语又来——
“门开了……它醒了……”
他猛地缩手。
“怎么了?”谢临问。
齐昭摇头,指了指前方:“三岔路,选哪条?”
三条通道并列,都黑不见底,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铁锈味。
老六想开机,听风仪还是黑的。
谢临掐诀,黄符燃起,火光映出三道门上的刻痕。
左边是蛇缠鼎,中间是人跪碑,右边是门生眼。
“门生眼……”齐昭喃喃。
亡语再次响起——
“走右,门在等你……”
他抬头,眼神发沉。
谢临看他:“你听到什么了?”
齐昭没答,往前走了一步。
“齐昭!”谢临喝住他,“你状态不对。”
“我知道。”他回头,笑了下,虎牙露出来,“但这条路,我必须走。”
白晓棠皱眉:“你耳朵又流血了。”
“小事。”齐昭抬手蹭了下,“死不了。”
光头男突然开口:“我信你一次。”
齐昭一愣。
“刚才你救了她。”光头男指了指墨镜女,“也救了我们所有人。你要走右边,我就跟你走。”
墨镜女低下头,没反驳。
老六收起听风仪,拎着保温杯站起来:“走呗,反正我工作室也没枸杞了。”
谢临看着齐昭,许久,抽出桃木剑:“我走你后面。”
齐昭点头,抬脚迈向右边通道。
刚踏进一步,脚下地砖发出轻响。
石壁上的“门生眼”图腾,突然渗出暗红液体,顺着沟壑往下流。
齐昭停下,伸手摸了摸那痕迹。
指尖染红。
“不是颜料。”他说。
“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