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昭咳出一口血，他抬手抹了把脸，指尖全是血和汗混在一起的黏腻。
“不是守陵卫。”他咬破舌尖，疼得一激灵，“是傀儡兵。”
谢临立刻站到他身侧，桃木剑插进地缝：“结阵！老六，能听见吗？”
老六正蹲在地上拧工具，义肢冒出一股白烟：“听见了！但机关弩只能撑三轮！主板烧一半了！”
“够了。”谢临盯着前方黑雾，“白晓棠，药剂。”
白晓棠已经撕开背包，抽出四支玻璃针管：“提神镇怨，打完这波就没了。”
“给我。”齐昭伸手。
“你耳膜裂过！”白晓棠瞪他。
“我是钥匙。”齐昭咧嘴一笑，牙上还沾着血，“不开门，谁关门？”
白晓棠没再废话，一针扎进他胳膊。齐昭抖了下，但站得更直了。
老六架起改装弩，朱砂铜钱卡进弹槽：“第一波火力线，十米外，准备锁定。”
地面震动起来。
一步，一步。
整齐得像踩在心跳上。
二十具青铜甲傀儡从黑雾里走出来，全身裹着锈迹斑斑的铠甲，手里长戟拖地，发出刺耳的刮擦声。最前头那个戴鬼面盔的，背后飘着半截破旗，上面写着“镇阴”两个字。
“擅闯禁地者，魂归黄泉。”声音从盔甲里传出，
齐昭闭眼，想听亡语。
脑子里炸成一片，全是杂音。但他还是抓到了一句——
“……假……身……真……名……”
他猛地睁眼：“它们有名字！不是死物，是被炼过的！”
谢临眼神一凛：“别让他们走完三圈！这是‘锁魂七星阵’的变体！动星位了！”
她甩手扔出三枚雷火符，直奔阵眼三点。
轰！轰！轰！
红光闪了一下，阵型乱了半拍。
老六抓住机会，机关弩“嗖嗖”连发，两根朱砂钉链缠住前排傀儡腿关节。白晓棠趁机甩出药粉，绿烟腾起，那两具傀儡膝盖“咔”地一声卡住，动作慢了一拍。
“有效！”白晓棠喊，“关节怕腐蚀！”
“别松劲！”谢临横剑挡在齐昭前面，“它们在适应！”
话音刚落，敌首抬手。
所有傀儡眼中红光暴涨。
齐齐怒吼，声浪如千人诵咒，震得人耳朵嗡嗡响。地面符文彻底逆转，黑雾翻涌成墙，把四人围在中间。
几具傀儡突前，长戟横扫。
谢临旋身格挡，桃木剑撞上铁戟，火星四溅。老六被逼得后退，撞上石柱，保温杯摔在地上，枸杞撒了一地。
白晓棠闪避不及，左臂被划开一道口子，药包飞出去，砸在地上燃起一团绿火。
“我的药！”她扑过去。
齐昭一个箭步冲上前，抢在火势蔓延前捞回药包。可右虎口的旧疤崩开了，血顺着手指滴下去，正好落在符文上。
那一片红光忽然乱了。
齐昭低头一看，猛地反应过来：“它们靠血激活！别流血！”
谢临立马扯下风衣一角，一把按在他伤口上：“忍着！”
她咬破手指，在桃木剑上画出血符，低喝：“五行逆转，雷令召来——破！”
紫雷从头顶劈下，轰在军阵中央。
炸开一道巨大裂口。
齐昭冲出去，站在裂口边缘，直视敌首。
他喘着气，声音沙哑：“你不是守陵人……你是盗墓贼。”
敌首站着没动。
十几秒的沉默。
然后，那只戴着青铜护手的手，缓缓抬了起来。
摘下了鬼面盔。
一张苍老的脸露出来。
皱纹深得像刀刻，眉骨高耸，鼻梁断过，嘴角歪斜。
但那双眼睛——
和齐昭一模一样。
齐昭浑身一僵。
“你……”
那人看着他，没说话，只是把鬼面盔夹在腋下，露出脖颈处一道焦黑的烙印——是个扭曲的“齐”字。
老六声音发抖：“齐……齐家印记？”
谢临一步跨到齐昭身边，低声：“别信他。守陵人血脉不会背叛祖训。”
“我不是背叛。”那人终于开口，声音嘶哑，“我是被埋了三十年。”
齐昭瞳孔一缩。
“你说什么？”
“你父亲没死。”那人盯着他，“他活着被封进命格碑底下，撑了三年，才断气。我替他撑了剩下二十年。”
齐昭拳头攥紧：“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大伯。”那人说，“齐昭，守陵人最后一任执灯人。”
空气一下子凝住了。
白晓棠扶着石柱站起来：“那你现在……是人是鬼？”
“人。”他抬起左手，掌心有个黑洞般的窟窿，“但被陈九爷用尸蛊篡了神识，活了三十年，只为等你来开门。”
齐昭脑子嗡的一声。
“所以你是来杀我的？”
“不。”他摇头，“我是来帮你关上门的。但你得先信我。”
谢临冷笑：“你身上全是傀儡阵的气息，谁信你？”
“那就看这个。”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焦黑的布片，扔过来。
齐昭接住。
那是半块守陵人披风，边角绣着暗纹——是他母亲亲手缝的。
他手指发抖。
“你怎么会有这个？”
“你妈死前，塞进我嘴里。”那人声音低下去，“她说，‘总有一天，我儿子会回来，你们得一起守住门’。”
齐昭喉咙发紧。
谢临却没放松：“就算你是他伯父，现在也被控制了。你敢说你刚才没想动手？”
那人沉默几秒，突然笑了：“我想。但我忍住了。因为听见了——”
他抬头，看向齐昭：“你娘在地下说话。她说，‘别伤我儿子’。”
齐昭猛地抬头。
他也听见了。
不是杂音，不是亡语。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轻轻的，像风吹过坟头纸钱。
“昭儿……别信他全貌，也别不信他真心……他疯了二十年，但血还是热的。”
他闭眼，又睁开。
“我相信他一半。”齐昭说，“另一半，得看他接下来做什么。”
那人点头：“够了。只要你不一刀砍了我。”
老六突然喊：“他们动了！”
后排傀儡开始列队，绕着裂口外围走动，脚步重新合上节奏。
“锁魂阵要重启！”谢临握紧桃木剑，“必须打断核心！”
“核心在哪儿？”白晓棠问。
齐昭盯着地上符文，突然说：“不在地上。”
他抬头，看向敌首胸口。
“在你心里。”
那人低头，掀开铠甲。
胸腔位置，嵌着一块幽蓝的石头，正随着步伐一闪一亮。
“命格碑的碎片。”齐昭说，“你是活阵眼。”
“没错。”那人点头，“杀了我，阵破。但你也得准备好——门一旦松动，三千怨魂会先冲出来。”
谢临冷笑：“所以我们得在它完全启动前，把你挖出来。”
“可以。”那人说，“但只有一次机会。我撑不住第二次清醒。”
齐昭拔出最后一支铜签，插在腰侧。
“那就一次。”
他往前走了一步，站在裂口边缘，面对二十具傀儡，面对那个和自己长得很像的男人。
“来吧。”他说，“咱们一家人，办点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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