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昭站在裂口边缘,他盯着那个和自己长得很像的男人,胸口剧烈起伏。
“你是我伯父?”他声音有点抖,“那你现在到底听谁的?”
那人没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手,把鬼面盔重新戴上。咔的一声,金属咬合。
齐昭心头一紧。
谢临一把拽住他胳膊:“别愣着!它们要动了!”
话音刚落,后排傀儡脚步一变,重新踩出节奏。咚、咚、咚——像敲在人脑仁上。
老六趴在地上摸主板,手指发颤:“冷却系统炸了!机关弩最多再打两轮!”
白晓棠靠在石柱边,左臂缠着布条,血还在往外渗:“我的药只剩最后一管显影剂……够用一次。”
齐昭咬破舌尖,血腥味冲进喉咙。他知道子时快到了。
果然,耳边开始嗡鸣。
先是无数亡魂哭嚎,夹杂着“杀”“逃”“血祭”这些乱七八糟的词。他死死抠住铜签,指甲缝里全是汗。
不能乱。不能信全。也不能不信。
这是他听亡语这么多年总结出来的规矩。
突然,一段低沉男声穿透杂音——
“背心符文,三重逆转,一击即崩。”
齐昭猛地睁眼。
不是哀求,不是诅咒,是陈述句。语气冷静得像在说天气。
他低头看自己虎口上的旧疤,血还在滴。刚才那一滴落在符文上,阵法就乱了半拍。
说明血有用。但不是随便的血。
是守陵人的血。
“我明白了。”他喃喃道。
谢临扭头看他:“什么?”
“敌首弱点在他背后。”齐昭抓起背包侧袋最后一支铜签,“有个符文,三层嵌套,中心有裂痕。打那里,阵就崩。”
“你怎么知道?”谢临皱眉。
“死人告诉我的。”齐昭咧嘴一笑,“老规矩,真假各一半,但我赌得起。”
谢临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点头:“信你一次。”
她立刻吹响唇间桃木哨,短促三声。
老六抬头,耳朵助听器闪红光:“收到!召回信号!”
白晓棠忍痛撑起身:“我去标记位置。”
她从药包里掏出最后一管荧蓝药剂,装进特制银针枪。手有点抖,吸管咬在嘴里。
“齐昭,”她喊,“帮我拖住他正面,我要近一点。”
齐昭拔出腰侧铜签,往前走两步:“来啊,大伯!咱们家事还没办完呢!”
那人站着不动,但傀儡军阵已经开始合围。
谢临一闪身绕到左侧,老六拖着过热的机关弩爬向高处石台。白晓棠猫着腰贴墙移动,呼吸急促。
齐昭站在原地,右手握紧铜签。
子时到了。
亡语再次涌进来。
这次不止一句。
“……逆五芒星纹路……中央裂痕是三十年前自毁留下的……碰不得活人气……”
齐昭脑子疼得像要裂开,但他记住了。
他突然大吼:“白晓棠!打他后颈下方三寸!符文会显形!”
白晓棠毫不犹豫扣动扳机。
噗——
银针破空,药雾炸开。
幽蓝荧光瞬间照亮敌首背部。
一道逆五芒星状符文浮现出来,中间确实有道裂缝,像是被人硬生生撕开过。
老六用改装望远镜看得真切,立刻通过耳麦通报:“符文三层嵌套!中心结构不稳定!就是弱点!”
谢临眼神一凛:“准备动手!”
齐昭却抬手拦住:“等等。”
“怎么?”谢临回头。
“他在等我们攻。”齐昭眯眼,“刚才那句话你也听见了——‘碰不得活人气’。谁先靠近,谁就被反噬。”
谢临冷笑:“那就让他先动。”
她猛地抽出桃木剑,在掌心划一刀,血顺着剑身流下。
“五行封禁,阴引阳锁——起!”
血光一闪,地面符文短暂冻结。
傀儡脚步一顿。
敌首猛然转身,似乎想护住背部。
就是现在!
齐昭大喊:“老六!火力压制!白晓棠掩护!谢临——上!”
老六猛拍机关弩发射钮,朱砂钉链横扫而出,逼退两侧傀儡。白晓棠甩出镇魂散,绿烟弥漫,挡住敌人视线。
谢临如离弦之箭,贴地疾冲,直扑敌首侧后方。
那人反应极快,抬手就要结印。
可慢了半秒。
谢临的桃木剑已经抵住他后背符文中央裂缝。
只要一刺——
“别!”齐昭突然暴喝。
谢临手腕一滞。
那人缓缓转头,鬼面盔缝隙里透出一丝诡异笑意。
齐昭喘着气,额头全是冷汗:“不对……太顺利了。死人不会说这么清楚的话。这是陷阱。”
谢临缓缓收剑:“你是说……亡语在骗你?”
“不是骗。”齐昭摇头,“是有人借亡者之口,故意透露弱点。”
空气凝住。
老六声音发虚:“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齐昭看着敌首背影,忽然笑了:“既然他知道我会听亡语,那就让他继续说。”
他闭上眼,再次咬破舌尖。
“来啊,”他低声,“再告诉我一次——怎么杀了我大伯?”
亡语再度涌入。
依旧是那句低沉男声:“背心符文,三重逆转,一击即崩。”
齐昭睁开眼,瞳孔微缩。
一样的句子。一字不差。
可真正的亡者,不会重复说话。
尤其是这种关键情报。
“我懂了。”他轻声道,“弱点不是符文本身……是它为什么会出现裂痕。”
谢临皱眉:“什么意思?”
“三十年前,”齐昭盯着敌首,“他自毁神识才活下来。那道裂痕,是他最后的人性。现在谁要是攻击那里,等于亲手抹掉他仅存的清醒。”
谢临恍然:“所以他不怕别人打那里。他怕的是……有人救他。”
齐昭点头:“所以亡语拼命让我们去打,就是为了阻止我们救他。”
现场一片寂静。
老六吞了口唾沫:“那……咱们到底干不干?”
齐昭深吸一口气,走上前一步。
“干。”他说,“但不是杀他。”
他举起铜签,指向敌首后背符文裂缝。
“我要把他——给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