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殿的试探

揽月殿并非冷宫，但也绝算不上什么好去处。

它坐落于皇宫西侧，位置偏僻，陈设简洁，透着一股长年无人居住的清冷。与其说是宫殿，不如说是一座精致些的囚笼。

江不眠被两名沉默的宫女“护送”至此，殿门在她身后缓缓关闭，发出沉闷的声响。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庭院中肃立的侍卫，心中冷笑——凌烨果然不会轻易信她，这名为安置，实为软禁。

不过，比起阴冷的地牢和血腥的祭坛，这里至少有了床榻、清水和基本的食物。她需要时间和空间来整理思绪，适应这个陌生的世界。

她仔细检查了袖摆内侧，那些用来制造“神迹”的植物汁液痕迹已经模糊。她必须尽快找到更多可用的材料，那个简单的酸碱实验能唬住人一时，却不足以成为她长久的护身符。

真正的护身符，是她脑中的知识。

傍晚时分，殿外传来脚步声。一名身着藏蓝色宦官服饰、面容清秀的年轻太监端着食盒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两名捧着衣物用具的小太监。

“奴才小顺子，奉陛下之命，前来伺候姑娘。”为首的太监低眉顺眼，声音平和，行礼的动作一丝不苟。

江不眠打量着他。这人眼神清明，举止沉稳，不像普通杂役。是凌烨派来监视她的眼睛？还是……

“有劳了。”江不眠不动声色。

小顺子指挥着另外两人将东西摆放整齐，然后亲自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布好。很简单的三菜一汤，但比起祭品时期的待遇，已是天壤之别。

“姑娘请用膳。陛下吩咐了，您有何需求，可尽管告诉奴才。”小顺子垂手立在一旁，语气恭敬却带着疏离。

江不眠没有动筷，而是看着他，忽然问道：“小顺子，你入宫几年了？”

小顺子微微一愣，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这个，但还是老实回答：“回姑娘，奴才入宫五年了。”

“五年……那对宫里的路径应该很熟悉了。”江不眠状似无意地拨动着碗里的米饭，“不知太医署在哪个方向？我有些……不适。”

她需要药物，哪怕是最基础的草药，也能通过化学手段提炼或合成出更有用的东西。

小顺子抬起头，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姑娘若有不适，奴才可去禀明陛下，请太医前来诊视。宫中规矩，无诏不得擅闯各司衙署。”

回答得滴水不漏。江不眠心中了然，这确实是凌烨的人，而且是个谨慎聪明的。

“不必惊动陛下了，只是些小毛病。”她淡淡带过，开始用餐。饭菜无毒，味道甚至算得上不错。

用膳完毕，小顺子收拾好碗筷，并未立刻离开，而是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毫不起眼的木盒，双手奉上。

“姑娘，这是陛下让奴才转交的。”

江不眠心头一跳，接过木盒。入手沉甸甸的，她打开一看，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块半个巴掌大小、颜色深沉的木牌，上面刻着一些扭曲的、她从未见过的符文，隐隐散发着一股陈旧的气息。木牌旁边，还有几本看起来颇为古旧的书籍。

她拿起木牌，入手冰凉，材质非金非木。更让她心惊的是，在她指尖触碰到符文的瞬间，左手手腕内侧再次传来那熟悉的、微弱的灼热感！

这东西，和她手腕的印记，以及凌烨那块玉佩一样，都蕴含着某种特殊的能量！

她强压下心中的波澜，看向小顺子：“这是何意？”

小顺子躬身道：“陛下只说，物归原主。这些书籍，或许对姑娘有用。奴才告退。”

说完，他便带着人退了出去，留下江不眠对着那木牌和书籍，心潮起伏。

物归原主？她从未见过此物。凌烨是在试探她？这块木牌又是什么来历？

她放下木牌，拿起那几本书。书页泛黄，材质特殊，似乎能防水防蛀。一本是《大晟风物志》，一本是《星野玄象录》，还有一本……竟是《巫族秘闻残卷》！

江不眠瞳孔微缩。凌烨给她这些书，绝非随意为之。《风物志》是让她了解这个世界，《星象录》可能与她引动异星的说法有关，而这本《巫族秘闻》……他是在暗示她的身世？还是警告她，他已知晓她的来历并非那么简单？

她翻开《巫族秘闻残卷》，里面的文字晦涩，夹杂着许多图案。当她看到其中一页描绘的、用于祭祀的青铜令牌图案时，呼吸猛地一滞——那令牌的形制，与她梦中反复出现的、母亲临终前紧紧攥着的那个信物，几乎一模一样！而旁边注解的小字，赫然写着“血脉传承，星轨之钥”！

原主这具身体，果然藏着巨大的秘密！而凌烨，显然知道得比她要多！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让开！本宫倒要看看，是哪个妖孽狐媚，竟敢蛊惑陛下，扰乱祭典！”一个娇叱声由远及近。

“丽妃娘娘，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这是小顺子试图阻拦的声音。

“滚开！狗奴才，也敢拦本宫的路？”

江不眠放下书卷，走到窗边。只见庭院中，一位身着玫红色宫装、环佩叮当的艳丽女子，正带着几名气势汹汹的宫女太监，强行闯了进来。侍卫们似乎有所顾忌，不敢真的动手阻拦。

来得真快。宫里的试探，从不只有一种方式。凌烨的软禁和赠书是文火，这位丽妃娘娘，就是猛油了。

江不眠整理了一下衣裙，深吸一口气，主动打开了殿门。

该来的，总会来。在这深宫之中，她无路可退，只能迎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