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泼满了宫墙的每一个角落。
伍元照的脚步声在空寂的掖庭小径上,显得格外清晰。
风吹过,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又或许只是她自己的错觉。
回到住处,烛火还亮着。
侍女如心正焦急地踱步,看到她的身影,几乎是扑了过来。
“才人娘娘,您总算回来了!”
如心的声音带着哭腔,眼圈通红。
伍元照扶住她,声音有些沙哑。
“我没事。”
她走进屋内,脱下沾了夜露的披风。
如心端来热水,一边帮她擦拭手脸,一边忍不住地掉眼泪。
“娘娘,奴婢听说,魏王府的禁卫把您带走了……”
“都过去了。”伍元照打断她的话。
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眼神却亮得惊人。
那里面映出的,是一个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女人。
冷静,果决,甚至带着一丝寒意。
她与李泰的这场交锋,没有赢家。
他们只是从敌人,变成了一条绳上的两只蚂蚱,互相提防,又互相需要。
“娘娘,您……”
“去准备吧,晋王殿下很快会召见我。”伍元照闭上眼睛。
她需要片刻的安静,来复盘今晚的每一步棋。
辩机死了,高阳公主的事被压下,李泰被暂时捆绑。
第一步,她走完了。
接下来,是第二步。
扳倒太子,李承乾。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晋王府的内侍就匆匆赶来。
“伍才人,殿下有请。”
内侍的语气恭敬,却透着一股无法掩饰的急切。
伍元照换上一身素净的宫装,跟随内侍,再次走入深沉的夜色。
晋王府的书房灯火通明。
李治没有坐着,而是在房中来回走动,俊秀的脸上写满了焦虑。
看到伍元照进来,他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元照!你怎么样?李泰没有为难你吧?”
他的手心全是汗,指尖冰凉。
伍元照能感受到他发自内心的担忧,心中那块坚冰,似乎融化了一角。
她轻轻摇头。
“殿下,我没事。”
她挣开他的手,屈膝行礼。
“殿下,辩机死了。”
李治的动作一顿,眼中的焦急瞬间被震惊取代。
“死了?”
“他承认自己是魏王的人,意图构陷殿下与高阳公主,畏罪自尽。”
伍元照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别人的事。
“高阳公主的事,就此了结。所有罪责,都由辩机一人承担。”
李治怔怔地看着她,过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你让他……”
“这是唯一的办法。”伍元照直视着他的眼睛,“保全殿下,保全高阳公主,也断了魏王的一条臂膀。”
李治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
他知道她说得对。
在皇家,慈悲是最无用的东西。
他只是没有想到,她会用如此决绝的方式,为他斩断所有麻烦。
这个平日里看起来柔弱的女子,身体里藏着一把出鞘的利剑。
“辛苦你了。”他最终只说出这四个字。
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与依赖。
“这都是臣妾分内之事。”伍元照垂下眼帘,“不过,事情还未结束。”
“魏王那边……”
“他暂时不会再有动作。”伍元照说,“我与他做了一笔交易。”
李治的瞳孔收缩。
“交易?”
“一个能让他心甘情愿与我们合作的交易。”
伍元照没有说出交易的内容。
毡房的事,太过骇人听闻,现在还不是让李治知道的时候。
她只是看着他,语气平静却有力。
“殿下,魏王这颗棋子,暂时被我们按住了。现在,棋盘上最大的障碍,只剩下一个。”
李治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太子……”
“没错。”
伍元照走到书案前,拿起一支狼毫,却迟迟没有落笔。
“太子殿下自伤了腿,性情愈发暴躁乖张,近来更是与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厮混,豢养私兵,这些事,陛下都知道。”
“陛下看在眼里,忧在心里。他只是在等,等一个能让他下定决心的理由。”
李治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你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