鸩酒没有挣脱。他抬起眼,夜色在他眸中沉淀,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他没有笑,也没有再伪装,只是用一种近乎叹息的、带着一丝奇异颤音的语调回答:
“我在想……原来被人保护,是这样的感觉。”
他的手腕在安室透的钳制下微微转动,不是挣脱,反而像是无意识的依恋。然后,他补充了最后一句,如同最终宣判:
“而现在,我们一样了。”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中了安室透。他猛地松开了手,如同被烫到一般。
是啊,一样了。他们都沾上了洗不掉的污秽,共同守护着一个致命的秘密。保护者与被保护者的关系在此刻彻底颠覆、熔毁,锻造出一条坚不可摧的、名为“共犯”的锁链,将两人的命运死死捆绑在一起。
夜色彻底吞没了两人,以及那辆载着秘密的汽车。安室透沉默地发动引擎,驶离这个噩梦之地。
车厢内是一片死寂,唯有彼此沉重的呼吸声交错。他知道,有些东西从今晚开始,已经彻底改变了,再也无法回头。
然而,一个更深的疑虑在他心中疯狂滋长——这个自称“九条夜”的鸩酒,他那远超试验品身份的冷静与掌控力,他最后那句意味不明的“我们一样了”……在这场精心编织的陷阱里,自己究竟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他真的,只是被迫拉下水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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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发生的一切——高层灭口的冷酷、杀手的枪口、以及……九条夜瞬间爆发出的、非人的力量,像一场荒诞的噩梦,将他固有的世界击得粉碎。
他看着鸩酒——或者说,他以为自己认识的那个“九条夜”——正安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低垂着头,湿漉的黑发贴在苍白的额角,单薄的身形在灯光下投出一道脆弱的阴影。若非亲眼所见,安室透根本无法将眼前这个易碎的青年与那个徒手拧断敌人脖子的身影重合。
“透先生。”鸩酒抬起头,眼中不再是平日的依赖与怯懦,而是一种近乎空洞的平静,仿佛刚才的杀戮只是拂去了一片尘埃。
安室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他没有回应鸩酒的话,而是走向厨房,倒了一杯水,放在鸩酒面前的茶几上。这个简单的动作,无关原谅,更像是一种面对现实后的无奈妥协。
“今晚的事,”安室透背对着他,声音恢复了冷静,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需要处理干净。”
鸩酒看着那杯水,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计划得逞的微光,但很快被更深的“脆弱”所掩盖。“嗯。”他轻声应道。
安室透目光复杂地落在鸩酒始终紧握的左手上,他之前就注意到,即使在最紧张的时刻,那手里似乎也攥着什么东西。
“你手里,”安室透盯着他,缓缓问道,“一直握着的是什么?”
鸩酒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他缓缓摊开左手掌心。那枚古朴的特制古希腊钱币,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他抬起眼,目光幽深,轻声反问:
“透先生觉得,这像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