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以威胁告终的“庆祝”晚餐后,两人之间的关系陷入一种诡异的平衡。
谭冰不再试图指责或逃离张翅的掌控,但她的沉默之下,是更深的不安。
张翅则变得更加敏感,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他眼底戾气翻涌。
转折发生在一个雷雨交加的深夜。谭冰被手机连续不断的震动吵醒,是张翅打来的。
她接起,电话那头却只有压抑的、破碎的喘息声,夹杂着窗外隆隆的雷鸣。
谭冰瞬间清醒。
谭冰张翅?你怎么了?
没有回答,只有更加粗重痛苦的呼吸,仿佛有人正扼住他的喉咙。
谭冰的心猛地揪紧。
她了解张翅,他示弱的时候远比逞强的时候少得多。
这种状态极不寻常。
她立刻下床,抓起外套和伞,冲进了瓢泼大雨中。
她知道张翅在校外有一套高级公寓,他偶尔会去那里。
她打车赶到,用他之前给她的备用密码打开了门。
公寓里一片漆黑,只有闪电划过时,才短暂地照亮室内奢华却冰冷的装潢。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气。
谭冰张翅?
她摸索着打开客厅的灯,然后看到了蜷缩在巨大沙发角落里的张翅。
他穿着睡衣,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得吓人,额头上布满冷汗,身体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他紧紧抱着一个靠垫,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神空洞地望着某处,仿佛陷入了某种可怕的梦魇。
这样的张翅,是谭冰从未见过的脆弱。
那个平日里阳光开朗、手段狠厉的少年消失了,只剩下一个被无形恐惧折磨的灵魂。
谭冰快步走过去,蹲在他面前,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
谭冰张翅?看着我,是我。
张翅猛地一颤,空洞的眼神缓缓聚焦在她脸上。
他看了她好几秒,仿佛才认出她是谁。
然后,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猛地伸出手,将她死死地抱在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窒息。
他把脸埋在她颈窝,滚烫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睡衣传递过来。
张翅声音嘶哑,带着从未有过的恐惧。
张翅……别走……别留下我一个人……
谭冰轻轻拍着他的背。
谭冰我不走。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张翅的身体僵硬了一下,抱得更紧,却没有回答。
谭冰不再追问,只是任由他抱着,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和细微的颤抖。
雨水敲打着巨大的落地窗,雷声在远处轰鸣。
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冰冷奢华的空间里,他们像两只受伤的动物互相依偎。
过了很久,张翅的颤抖才渐渐平息。
他依旧抱着她,声音闷闷地,带着一种破碎感,开始断断续续地诉说。
那些被他用完美面具深深掩埋的、来自原生家庭的、冰冷彻骨的痛苦,第一次暴露在谭冰面前。
他描述那个巨大、空旷、永远缺少人气的“家”。
描述那个把他当作炫耀工具、只关心成绩和形象、情感淡漠得像机器的母亲。
描述那个流连花丛、只会用金钱和权力解决问题、视家庭为负累的父亲。
张翅的声音很低。
张翅他们……从不吵架,因为连吵架都觉得浪费时间。家里永远很安静,安静得能听见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张翅我小时候,最怕的就是放学,因为要回那个……冰窖。
他讲述他如何用尽一切努力,考第一,拿奖项,变得优秀、懂事、阳光开朗,只为了换来父母偶尔一瞥的“认可”。
但那目光永远带着审视,从未有过温度。
张翅有一次……我发高烧,四十度,保姆打电话给我母亲……她说她在开会,让我父亲去。
张翅我父亲……他让司机送我去医院,自己在陪某个明星吃饭……我在医院吊水到半夜,只有司机在外面等着……那时候我才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