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发出沉闷的声响。简馨瑶指尖抵着锦盒边缘,盒里白山茶的香气透过缝隙飘出来,混着车厢里淡淡的熏香,反倒让她心头发紧。
阿杳坐在对面,手里攥着帕子,指尖都泛了白:“小姐,方才过朱雀门时,我瞧着宫门侍卫比往日多了好几倍,连进出的宫轿都要查三遍……这宴会不会真有猫腻?”
简馨瑶抬眸,掀开车帘一角。外头宫道两侧站着执戟的卫兵,甲胄在晨光里泛着冷光,连风吹过都带着点肃杀气。她放下车帘,指尖摩挲着锦盒上的缠枝纹——皇后突然召她,还要带山茶,若真是冲萧宏彦来的,这枝被他亲手养着的花,怕就是引子。
“别慌。”她强压下心头的慌意,对阿杳道,“我是镇北侯府嫡长女,皇后应该不会轻举妄动。咱们只当是寻常赴宴,少说话,多看便是。”
话虽这么说,可马车停在长春宫门口时,简馨瑶还是攥紧了裙摆。引路的宫女面无表情,脚步飞快,穿过抄手游廊时,连廊下伺候的太监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这死寂的模样,哪像办宴,倒像设了个局。
进了正殿,殿内已坐了几位贵女,见她进来,目光齐刷刷投过来,有好奇,也有几分隐晦的打量。简馨瑶敛衽行礼,刚要起身,就听见殿后传来皇后的声音,温温软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是镇北侯府的丫头吧?快过来,本宫瞧瞧你那枝白山茶。”
她心头一凛,捧着锦盒走上前。皇后斜倚在凤榻上,鬓边插着赤金点翠步摇,目光落在锦盒上,没看她半眼:“打开给本宫看看。”
简馨瑶缓缓掀开盒盖。白山茶浸在晨露里,花瓣莹白如初,连一片残瓣都没有——是她今早出门前,特意用萧宏彦送来的山泉水浇过的。
皇后的指尖轻轻碰了碰花瓣,忽然笑了笑:“这花养得真好,瞧着比御花园里的山茶还嫩。听说,是萧将军送你的?”
“是。”简馨瑶垂眸,声音平稳,“上月半溪山遇雨,萧将军借花避雨,晚辈感念其意,便收下养着了。”
“借花避雨?”皇后挑了挑眉,语气里带了点讥诮,“本宫倒不知,萧将军这般细心,连姑娘家喜欢的花草都懂。”
殿内瞬间静了下来,连呼吸声都轻了。简馨瑶攥紧了锦盒边缘,刚要开口辩解,殿外突然传来太监的唱喏声:“镇国将军萧宏彦,奉旨觐见——”
她猛地抬头,就见玄色身影大步走进殿来。萧宏彦一身常服,却比穿甲胄时更显挺拔,他径直走到殿中,行礼时目光飞快扫过她,那眼神里的稳,竟让她瞬间松了口气。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他声音沉朗,听不出半分异样,“方才在营中处理军务,来晚了,还望娘娘恕罪。”
皇后盯着他,半晌才道:“萧将军倒是忙,连本宫请姑娘们赏茶的小宴,都要迟到。”话锋一转,又看向简馨瑶,“方才本宫还问这丫头,这山茶是怎么来的——将军要不要说说,上月半溪山,你怎么偏巧就遇上她了?”
萧宏彦抬眸,目光落在简馨瑶捧着的锦盒上,语气自然:“臣那日是去半溪山勘察地形,恰逢天降大雨,见简小姐在茶寮避雨,身边只有个丫鬟,觉得有缘,便递了枝山茶——不过是举手之劳,倒让娘娘挂心了。”
他说得坦荡,连半分迟疑都没有。简馨瑶悄悄抬眼,见他站在殿中,脊背挺得笔直,竟真像只是偶然相遇。可她分明记得,他那日递花时眼里的疼惜,记得他说“侯府到军营不算远”——哪是什么举手之劳。
皇后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叹了口气:“罢了,左右也是件小事。本宫召你们来,原是听说这白山茶罕见,想让姑娘们瞧瞧新鲜。”说着,对宫女道,“把茶端上来吧,哀家特意让御膳房备了新采的雨前龙井。”
茶盏递到手里,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传上来。简馨瑶捧着茶盏,却没心思喝——皇后方才的试探明明带着锋芒,怎么萧宏彦一进来,就突然松了口?
正愣神,就见萧宏彦端着茶盏,走到殿角的窗边,看似赏景,目光却悄悄往她这边递了个眼神,唇形微动,无声说了两个字:“别喝。”
简馨瑶心头一紧,刚要放下茶盏,就听见旁边一位贵女突然轻呼一声,茶盏“哐当”掉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那贵女脸色发白,掏出手帕掩唇咳嗽:“这茶……这茶里有东西!”
殿内瞬间乱了。皇后猛地坐直身子,厉声喝道:“怎么回事?传太医!”
萧宏彦脸色一沉,快步走到那贵女身边,蹲下身查看她的神色,又捏开她的唇看了看,沉声道:“是乌头粉,量不多,但足以让人昏迷。”
这话一出,殿内贵女们瞬间慌了,纷纷放下茶盏。皇后脸色铁青,指着御膳房的太监骂道:“废物!连杯茶都端不好,本宫要你们何用!”
混乱中,简馨瑶悄悄攥紧了手里的锦盒。她忽然明白,皇后召她来,根本不是冲她或萧宏彦,而是早就在茶里动了手脚——怕是要借着这场宴,除掉什么人。
正想着,萧宏彦忽然转头,目光穿过混乱的人群,直直落在她身上,眼神里带着点急:“你没事吧?茶没喝吧?”
他声音不高,却让她瞬间定了神。简馨瑶摇摇头,刚要说话,殿外突然传来马蹄声,紧接着是侍卫的呼喊:“不好了!西戎密使闯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