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樾晕倒的消息，像一阵风，迅速吹遍了校园的角落，也毫无意外地传回了顾家。
他刚拔掉针头，拖着依旧有些虚软的身体走出校医室，口袋里的手机就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是“父亲”。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还没来得及开口，顾承宗压抑着滔天怒火的冰冷声音就穿透听筒，砸在他的耳膜上：
“立刻滚回来！”
电话被猛地挂断，只剩下一串忙音。顾清樾握着手机，指尖冰凉。他能想象到父亲此刻的脸色，必然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回到那座冰冷的别墅，气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凝重。佣人们低头做事，大气不敢出。林婉容坐在沙发上，看到他进来，眼神复杂，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顾承宗站在客厅中央，背对着他，望着窗外。即使只是一个背影，也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
“砰！”
一个精致的陶瓷茶杯被狠狠掼在地上，碎片四溅，滚烫的茶水洇湿了昂贵的地毯。
“顾清樾！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顾承宗猛地转身，额角青筋暴起，眼神锐利如刀，恨不得将他凌迟，“在学校里晕倒！众目睽睽之下！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顾清樾垂着眼，站在一片狼藉前，沉默。解释是苍白的，在父亲眼里，晕倒本身就是一种不可饶恕的软弱。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一点压力都承受不住！就你这副鬼样子，以后怎么管理公司？怎么撑起顾家？”顾承宗一步步逼近，唾沫几乎溅到他的脸上，“是不是又没按时吃药？啊？还是故意装出这副死样子来气我？！”
“我没有。”顾清樾的声音干涩，带着疲惫。
“没有？”顾承宗冷笑一声，目光扫过他苍白如纸的脸和依旧有些虚浮的脚步，“你看看你自己！一阵风就能吹倒！我顾承宗的儿子，应该是顶天立地的！而不是个需要靠吃药维持正常的病秧子！”
“病秧子”三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顾清樾的心脏。那些被氟西汀强行压下去的情绪，似乎又开始翻涌。
林婉容终于忍不住起身，试图缓和气氛：“承宗，少说两句，清樾他身体不舒服……”
“你闭嘴！”顾承宗厉声打断她，“都是你惯的！慈母多败儿！你看看清轩，一个人在国外，什么时候让我们操过心？哪像他！”
又是顾清轩。
顾清樾猛地抬起头，眼底积压许久的阴郁和反抗，在这一刻几乎要破笼而出。他死死盯着父亲，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
“看什么看？！”顾承宗被他眼中的戾气激得更加暴怒，“说你两句还不服气了？滚回你房间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门！竞赛培训也别去了！丢人现眼！”
最后通牒下达。禁足，剥夺参赛资格。
顾清樾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暴怒的父亲一眼，那眼神冰冷而空洞，然后转身，一步一步地走上楼梯。他的背影挺直，却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倔强。
回到房间，反锁上门。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他走到书桌前，看着那板白色的氟西汀。父亲咆哮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病秧子”、“没用的东西”、“丢人现眼”……
他拿起药瓶，手指因为用力而颤抖。然后，他猛地将药瓶狠狠砸向墙壁！
“啪嚓！”
塑料药瓶碎裂，白色的胶囊滚落一地。
但他没有去捡。他只是颓然地滑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将脸深深埋进膝盖。
父亲的震怒，像一场冰雹，将他刚刚因为温澜而升起的一丝微弱暖意，彻底砸碎。他仿佛又被拖回了那个冰冷、绝望、看不到一丝光亮的深渊。
这个世界，似乎从不曾对他展露半分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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