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没回头，脚步没停。
水晶匣贴着胸口，还在震动。
娜维娅走在右边，树枝当拐杖，每一步都踩得结实。
芙宁娜落在后面半步，目光一直没离开林野的背影。
他的步伐有点晃，但没人敢说停下。
枫丹廷议会厅的石门就在眼前。
守卫认出芙宁娜，立刻让开。三人走进大厅，冷风从高窗灌下来，吹得人发僵。
厅内已有十几名官员在场。大法官莱昂提乌斯站在主位前，手扶权杖，眼神冷得像铁。
林野走到中央，掏出水晶匣，放在石台上。动作很稳，声音却沙哑：“这是我们在梅洛彼得堡拼死带出来的证据。不是线索，是罪证。”
他顿了顿，抬眼扫过全场：“我们差点死在里面。”
莱昂提乌斯低头看匣子，指尖轻点表面残留的扫描痕迹：“你说这是愚人众的实验记录？可它太完整了。完整得不像被藏起来的东西，倒像是——被人特意留下的。”
林野没动：“你觉得是陷阱？”
“程序上必须怀疑。”莱昂提乌斯抬头，“若真有如此重大的阴谋，为何守卫系统没启动自毁？为何数据链未加密？为何你们能一路深入，毫发无损地出来？这不合常理。”
娜维娅猛地拍桌：“什么叫毫发无损？你看看他的手臂！”
她一把扯开林野衣袖。
黑纹已经爬上小臂，皮肤下有暗金液体缓缓流动，像活物在爬。
“这毒是从深渊反应堆里沾上的！”娜维娅吼，“你以为我们是怎么活下来的？靠运气？靠演戏？”
芙宁娜上前一步：“我确认过数据真实性。胎海本源曾与之共鸣。这不是伪造。”
莱昂提乌斯看着她：“神明也会被蒙蔽。更何况，您近来多次为这位异乡人出面，是否已影响判断？”
一句话落下，厅内几名官员低声点头。
有人冷笑：“一个没有户籍、不懂元素律法的外乡人，凭什么深入梅洛彼得堡？除非他是被放进去的。”
“说不定就是至冬派来的间谍。”另一人接话，“打着揭发愚人众的旗号，实则为了渗透枫丹高层。”
林野转头看向说话的人。是个穿贵族长袍的中年男人，袖口绣着金线。
他没发火，只是问：“你去过梅洛彼得堡？”
对方一愣：“自然没有。”
“那你见过机械守卫群？见过地下三层的污染池？见过那些被钉在墙上的实验体？”林野声音低下去，“你见过一个人从喉咙里咳出黑血，然后身体慢慢融化的样子吗？”
那人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林野环视四周：“我知道你们不信我。我不怪你们。但你们该问的不是‘这证据是不是真的’，而是‘为什么有人希望你们永远看不见它’。”
他指向水晶匣：“打开它。调取第十七段影像记录。里面有个穿红军装的女人，正下令向原始胎海注入深渊能量。你们认得出她是誰。”
空气静了一瞬。
莱昂提乌斯皱眉：“即便如此，也需要交由技术院复核。在结果出来前，此物必须封存。”
两名侍卫立刻上前，伸手去拿水晶匣。
娜维娅拔枪抵住一人额头：“谁敢碰？”
“娜维娅！”芙宁娜喝止。
“他们要把证据拿走！”娜维娅眼眶发红，“我们拿命换的东西，就这么被塞进档案库？等它‘意外丢失’？”
“司法程序必须遵守。”莱昂提乌斯冷声，“神明不得干涉审判独立。”
芙宁娜咬唇，没再动。
林野忽然笑了。靠着墙，喘了口气：“你可以封存它。”
他抬起手臂，黑纹清晰可见：“但这毒性来自深渊实验场。如果你愿意等‘确凿证据’，那就等到第一个枫丹人开始融化吧。”
他盯着莱昂提乌斯：“你们现在不信，没关系。但他们很快就会信。”
说完，他不再争辩，站回原地，手按在胸口——水晶匣虽不在手里，但他记得每一帧画面，每一个坐标。
娜维娅收枪，站在他右侧，像一堵墙。
芙宁娜站在左侧，指尖微动，掌心凝出一滴水珠，又缓缓散去。
厅内官员陆续离席，低声议论。
莱昂提乌斯最后看了三人一眼：“证据将由技术院三日后出具报告。在此期间，你们不得擅自行动。”
门关上，脚步声远去。
只剩下他们三个还站在厅中央。
林野闭眼，靠在墙上。呼吸沉重，额角渗汗。
“你还撑得住？”芙宁娜低声问。
“死不了。”他说，“只要证据没丢。”
“他们不会让它通过复核的。”娜维娅冷笑，“那些技术官，一半是愚人众的眼线。”
“那就让他们查。”林野睁开眼，“查得越久，漏洞越多。等他们发现影像里那个女人是谁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你确定仆人会出现在记录里？”芙宁娜问。
“她亲口下令。”林野点头，“镜头拍到了她的手套编号。还有她左眼单片镜的反光。”
娜维娅突然压低声音：“等等……门外有人。”
三人同时静默。
走廊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口。
门缝下闪过一道影子。
没人进来。
林野缓缓抬手，摸向腰间中和器。
枪身冰冷，边缘有裂痕。
芙宁娜指尖再次凝聚水珠，悬在掌心。
娜维娅后退半步，手摸向枪套。
门没开。
影子也没动。
一秒，两秒。
林野忽然开口：“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
门外没人回应。
他又说：“告诉你们主子，水晶匣的数据我已经备份。不在身上，也不在城里。”
依旧沉默。
三秒后，影子缓缓移开，脚步声渐行渐远。
林野松了口气，肩膀一沉。
“是探子。”娜维娅咬牙，“他们怕我们真把证据公开。”
“你刚才说的备份……是真的？”芙宁娜看向林野。
“让他们猜去。”林野垂眸掩去一闪而过的笑意。芙宁娜凝视他片刻，低声道：“你最好真有后手。”林野未回应，只是将手掌覆上心口，那里藏着一张极小的存储卡——昨夜他趁娜维娅包扎伤口时，已将数据复制了一份。
“聪明。”娜维娅咧嘴，“虚张声势比硬闯有用。”
林野没笑。他低头看手臂，黑纹似乎又蔓延了一点。
“我得撑到下一关。”他说，“不能倒在这里。”
“你不会倒。”芙宁娜抓住他手腕，“我们三个一起扛。”
娜维娅也伸出手，搭在两人手上：“谁敢动证据，先问问我这把枪答不答应。”
林野看着她们，终于点了下头。
厅外阳光斜照进来，落在石台边缘。
水晶匣已被取走，台面空荡。
但林野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开始。
他站直身体，手仍按在胸口。
记忆里的影像一帧帧回放：红色军装，深渊手套，实验体抽搐的身体，还有那一句清晰的指令——
“启动胎海注入程序，目标：枫丹全体居民。”
他闭眼。
再睁眼时，目光如刀。
门外远处，钟楼指针缓缓移动。
风吹过走廊，卷起一片碎纸。
林野迈出一步，站到厅口。
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横跨整条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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