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门的松针又落了一层,沈萧然带着重华回来时,恰逢晚课结束,弟子们见着两人并肩的身影,都悄悄停下脚步打量——往日里总爱溜号的小师妹,此刻乖乖跟在大师兄身后,双丫髻上的野花还没摘,脸上却没了出走时的雀跃,多了几分安分;而向来冷面的大师兄,手里竟拎着个油纸包,指尖还沾着点糕点碎屑,周身的疏离感淡了大半。
重华刚跨进山门,就撞见迎面走来的师父,吓得立刻收了小动作,规规矩矩躬身行礼:“师父,我回来了。”
师父捋着胡须,目光在她和沈萧然之间转了一圈,没提出走的事,只笑着点头:“回来就好,饿了吧?厨房还留着热粥。”
这话让重华瞬间红了眼眶,她原以为会被责骂,却没成想师父只记挂着她的温饱。沈萧然在旁轻声补充:“她路上吃了松子酥,粥温一碗就好。”
师父看了他一眼,眼底藏着笑意,转身道:“你们先回住处收拾,晚些来我书房,我有东西要给你,重华。”
重华回到寝殿,刚把行囊放下,就看见桌上的半旧古琴——琴身被擦得干干净净,琴弦上还缠着新换的丝弦,显然是沈萧然在她走后打理过的。她伸手摸了摸琴弦,指尖传来熟悉的触感,忽然想起临走前,自己竟忘了带琴,心里又愧又暖。
这时,沈萧然端着一碗热粥走进来,放在桌上:“先喝粥,再收拾东西。你的琴,我已经帮你调好了音,明日起,照旧练琴。”
重华捧着粥碗,小口喝着,抬头看他:“大冰块,你不怪我偷偷跑出去吗?”
沈萧然坐在桌旁,拿起她的琴,指尖轻轻拨了一下,清越的琴音散开:“怪你没用,连渡口的方向都差点认错。”话里带着几分嫌弃,眼神却软了下来,“以后想去哪里,跟我说,我陪你去。”
重华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粥碗里的热气模糊了眉眼:“真的?那等我练会《平沙落雁》,你要陪我去江南看桃花!”
“好。”沈萧然点头,指尖落在琴弦上,缓缓奏起《平沙落雁》的开篇,“现在,先把这段听熟,明日我要考你。”
第二日清晨,重华竟没等沈萧然来叫,就主动抱着琴去了老松树下。阳光透过松针落在琴上,她试着抬手弹奏,虽还有些生涩,却没了往日的错漏。沈萧然走来时,正好听见一段流畅的旋律,他站在树后,没出声打扰,直到重华弹完,才走上前:“比之前好太多了,这里的指法再改改,会更顺。”
他俯身,指尖轻轻覆在重华的手上,带着微凉的温度,一点点纠正她的手势。重华的脸颊悄悄发烫,却没像往常一样躲开,只乖乖跟着他的动作,琴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显灵动。
晚些时候,重华去了师父的书房。师父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泛黄的琴谱,递给她:“这是门派里失传的《星语谱》,据说能与星辰和鸣,我看你对星象与琴音颇有天赋,便找了出来,你好好跟着萧然学,莫要辜负了这份天赋。”
重华接过琴谱,指尖摸着扉页上的“星语谱”三个字,又惊又喜:“谢谢师父!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走出书房时,正看见沈萧然站在廊下等她,手里拿着刚做好的松子酥。见她出来,便递过一块:“师父给你的,是《星语谱》吧?”
重华咬着松子酥,点头道:“你怎么知道?师父说让我跟着你学!”
“这本琴谱,我小时候见过师父翻阅,”沈萧然看着她嘴角的碎屑,伸手替她擦掉,“以后每日晚课结束,我陪你在观星台练《星语谱》,你的‘与星对琴’,或许能更上一层楼。”
从那以后,观星台的夜晚又多了琴音。沈萧然坐在老松树下,奏着《凤求凰》,琴音清越;重华坐在观星台顶,抱着《星语谱》,指尖流转间,细碎的琴音与星辰呼应,偶尔还会转头喊一声“大冰块,这里我不会”,沈萧然便会走上前,耐心教她。
弟子们渐渐发现,“冷面琴痴”的琴音里多了暖意,而总爱溜号的小师妹,也成了琴房里最认真的身影。有时练琴到深夜,沈萧然会做些松子酥,两人坐在观星台顶,分着吃糕点,看漫天星辰,琴音在夜空中散开,成了神相门派最动人的风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