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轿车平稳地驶入云顶公馆的地下车库,沈清歌跟着厉景辰走进电梯,轿厢内的镜面映出两人并肩而立的身影——他身着笔挺的黑色西装,身姿挺拔,周身气场冷硬;她穿着墨绿色丝绒旗袍,裙摆垂落至脚踝,脸上还带着应付完老宅晚宴的疲惫。
电梯门“叮”地打开,厉景辰没有丝毫停留,径直走向书房的方向,黑色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疏离的声响,背影决绝,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沈清歌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缓缓转身走向二楼。她的房间位于走廊右手边第一间,门把手上挂着一个小小的珍珠挂饰,是她唯一从沈家带来的东西,在这极简冷硬的空间里,算是唯一的暖意。
推开门,房间内的水晶吊灯亮着柔和的暖光,却照不进心底的寒凉——这里装修奢华,定制的欧式大床铺着真丝床单,梳妆台上摆满了厉景辰让人送来的顶级护肤品,衣帽间里挂满了各式名牌服饰,可每一件物品都带着“厉太太”的标签,没有一样属于“沈清歌”,让她始终觉得自己像个过客,毫无归属感。
沈清歌脱掉高跟鞋,赤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疲惫地倒在床上,身体陷进蓬松的羽绒被里,却感觉连骨头缝里都透着累。
今天在厉家老宅的经历,像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苏婉的绵里藏针、厉镇雄的审视压迫、厉景轩的玩味试探,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都需要她小心翼翼地应对,稍有不慎,不仅丢的是自己的脸,更是“厉太太”的颜面,甚至可能影响到沈家与厉家的合作。
而厉景辰,那个她法律上的丈夫,是她在厉家唯一的“盟友”,却也是最不可预测的危险因素。
沈清歌闭上眼睛,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晚餐时的画面——他用公筷给她夹清蒸鱼时,指尖微微颤抖,连鱼刺都没挑干净,动作生硬得像个第一次照顾别人的孩子;可回程车上,他那句“质疑你,就是在质疑我”,又冰冷得像一把刀,瞬间斩断了她心底刚刚升起的一丝暖意。
这个人,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实的?是饭桌上那个别扭维护她的男人,还是车上那个冷漠无情的厉总?
又或者,他早已将自己包裹在层层伪装之下,根本就没有真实的一面?
与此同时,书房内。
厉景辰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身后的墙面嵌着一块高清监控显示屏,屏幕被分割成十几个小窗口,清晰地呈现着公寓内所有公共区域的实时画面——客厅的吊灯、餐厅的餐桌、走廊的拐角,甚至是电梯口的动静,都一览无余。
他没有开灯,窗外的城市夜景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周身笼罩在一片昏暗之中。
他的目光紧锁在显示屏右下角的一个画面上——那是二楼走廊的监控,画面正中央,是沈清歌房间紧闭的房门,门把手上那个小小的珍珠挂饰,在监控画面里显得格外显眼。
厉景辰的指尖搭在冰冷的显示屏边缘,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发出轻微的“嗒嗒”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今天在老宅,她的应对还算得体。面对苏婉那句暗藏机锋的“解了沈家燃眉之急”,她没有慌乱,也没有辩解,只是用一句“一家人互相扶持”,就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回正轨,既维护了自己的尊严,也给足了厉家面子,那份从容与智慧,超出了他的预期。
厉景辰原以为,她只是个被家族推出来的、软弱可欺的千金小姐,却没想到,她骨子里竟藏着这样的韧性。
厉景辰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远,想起签协议那天,她指尖颤抖着翻开文件,一滴泪砸在“婚姻契约”四个字上,晕开一小片水渍;想起婚礼上,她穿着缀满碎钻的婚纱,站在红毯尽头,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眼底没有丝毫喜悦;想起每个深夜,他从书房出来,总能看到她独自一人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的夜景,背影落寞得像一株失去阳光的植物……这些画面,本该是无关紧要的细节,却不知为何,总会在他专注工作时,突兀地闯入他的脑海,打乱他的思绪。
他厌恶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
厉景辰,你是星宸科技的总裁,是掌控全局的决策者,怎么能被一个契约妻子的情绪影响?他用力闭了闭眼,试图将那些纷乱的念头驱散,然后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按下了助理周鸣的分机号。
“周鸣。”他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冰冷,不带任何情绪,“现在让人给太太房间送一杯温牛奶过去,温度控制在六十度左右,不要加糖。另外,”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监控画面上那扇紧闭的门上,补充道,“明天早上九点前,把太太近期的培训课程表发一份到我邮箱,包括礼仪、公关、甚至插花课的内容,都要详细。”
“好的,厉总。”电话那头传来周鸣恭敬的应答声。
挂断电话,厉景辰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继续凝视着监控屏幕。
画面里,走廊依旧寂静,沈清歌的房门始终没有打开,只有那个小小的珍珠挂饰,在监控画面里微微晃动。他的眸色渐渐深沉,像深夜的大海,藏着翻涌的暗流。
这个女人,似乎比他想象的要……有趣一点。她不像那些扑上来的莺莺燕燕,也不像厉家那些虚伪的亲戚,她有自己的坚持,有自己的韧性,像一株生长在石缝里的小草,看似柔弱,却能在风雨中站稳脚跟。
但也仅此而已。厉景辰在心底告诫自己,这只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她是他用来稳定股价、获取沈氏核心技术的棋子,不该投入任何不必要的关注,更不该让她影响自己的情绪。他按下显示屏的关机键,屏幕瞬间变黑,将那些纷乱的思绪一同掩盖。
厉景辰转身走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屏幕的光映亮他冷硬的侧脸。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屏幕上的商业报表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才是他掌控的世界,才是他熟悉的领域。
而此刻,房间里的沈清歌,对书房里的一切毫无所知。她正靠在床头,翻看着那本厚厚的“厉家生存指南”,房门突然被轻轻敲响,佣人轻声说道:“太太,这是厨房刚热好的温牛奶,您睡前喝一点。”
沈清歌有些疑惑地接过牛奶杯,杯壁的温度刚刚好,不烫也不凉,正是她从小习惯的温度。她小口喝着牛奶,心底泛起一丝疑惑——她从未跟厉家的佣人说过自己睡前喝温牛奶的习惯,甚至在沈家时,也只有母亲记得她这个小癖好。是巧合吗?还是……他的吩咐?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她立刻否定了。那个连多跟她说一句话都觉得多余的男人,那个在车里对她说出“不必自作多情”的男人,怎么会突然关心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一定是佣人碰巧煮了牛奶,顺手给她送了一杯而已。
厉景辰喝完牛奶,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躺回床上,关掉了床头灯。房间里瞬间陷入黑暗,只有窗外的月光透过薄纱窗帘,洒下一片淡淡的银辉,照亮了天花板上精致的浮雕花纹。她睁着眼睛,望着那片朦胧的光影,心底一片迷茫。
这场以契约开始的婚姻,就像一艘行驶在迷雾中的船,她不知道前方是岸,还是更深的漩涡;厉景辰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是冰冷的算计,还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情绪?
夜色渐深,公寓里一片寂静,只有书房的灯还亮着,映出一个孤独而冷硬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