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顿庆祝的“大餐”最终变成了在司青公寓里的一顿火锅。辛辣的锅底咕嘟咕嘟冒着泡，氤氲的热气模糊了玻璃窗，将窗外的车水马龙隔绝成一片朦胧的光晕。
司青吃得鼻尖冒汗，嘴唇被辣得通红，却不肯停下，一边嘶嘶吸气，一边往翻滚的红油里下肥牛。宋之珉坐在他对面，吃得不多，大部分时间在慢条斯理地涮着清汤锅里的蔬菜，偶尔将烫好的、晾到温度刚好的肉片自然不过地夹到司青碗里。
“够了够了，”司青看着堆成小山的碗，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含糊地抗议，“再吃要撑死了。”
宋之珉没说话，又夹了一筷子青菜过去。
饭后，两人挤在不算宽敞的厨房水池边洗碗。司青负责冲洗，宋之珉接过，用干布仔细擦干。水流声哗哗，碗碟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像一首平凡却温馨的协奏曲。
司青看着宋之珉低垂的、专注的眉眼，心里被一种饱胀的、暖融融的情绪填满。他忽然停下动作，湿漉漉的手绕过宋之珉的腰，从后面抱住了他，把下巴搁在他坚实的背脊上。
“宋之珉，”他声音闷闷的，带着吃饱后的慵懒和满足，“我们现在这样，真好。”
宋之珉擦碗的动作顿住。背后传来的温度和重量真实得让他心悸。他“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司青却不满意，收紧手臂，非要问个明白：“你喜欢现在这样吗？”
水龙头还在哗哗地流。宋之珉沉默了几秒，关掉了水。厨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彼此贴近的呼吸声。他转过身，面对着司青。司青的眼睛在厨房明亮的灯光下，清澈得像两汪山泉，里面映着小小的、他的倒影。
宋之珉看着这双眼睛，看着里面毫无保留的依赖和快乐，那些深埋的顾虑、那些关于过去与未来的不确定性，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不再重要。
他抬起手，掌心还带着一点碗碟的余温，轻轻捧住司青的脸颊，拇指指腹在那块淡粉色的疤痕上极轻地摩挲了一下。
然后，他低下头，吻了上去。
不是一个充满情欲的吻，而是轻柔的、珍重的，带着火锅残留的淡淡辛辣气息，和一种尘埃落定般的虔诚。他吻得很慢，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烙印。
司青先是怔住，随即闭上眼睛，踮起脚尖，生涩而热烈地回应。水槽边沿的冰凉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与唇齿间的温热形成奇异的对比。
这个吻，比以往任何一次耍赖、争吵或宣告，都更像一个真正的承诺。
一吻结束，两人额头相抵，气息都有些微乱。司青脸颊绯红，眼睛湿漉漉的，里面像是盛满了碎星。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宋之珉，看着他同样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耳根，傻傻地笑了起来。
“之珉哥，”他声音带着点撒娇的甜腻，“我好像……更喜欢你了。”
宋之珉没有笑，只是深深地看着他，目光像是要将他此刻的样子刻进灵魂深处。他再次低头，吻了吻司青的额头，然后是鼻尖，最后在那块疤痕上停留了片刻。
“去沙发上坐会儿，”他声音有些低哑，“我给你切点水果。”
司青晕乎乎地，像踩在云端，乖乖走到客厅沙发坐下。他看着宋之珉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看着他拿出水果，清洗，熟练地切块。橙黄的芒果，鲜红的西瓜，被他仔细地摆放在白色的瓷盘里，拼成一个简单的、却透着用心的形状。
幸福像温暖的潮水，将他严丝合缝地包裹。他几乎能触摸到未来的轮廓，是明亮的，充满阳光和引擎轰鸣的，有宋之珉始终在身边的样子。
宋之珉端着果盘走过来，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他在司青身边坐下，两人肩膀挨着肩膀，腿碰着腿。司青叉起一块芒果，满足地送进嘴里，甜滋滋的味道一直蔓延到心底。
他放下叉子，心满意足地喟叹一声，身体一歪，习惯性地将脑袋枕在宋之珉的腿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他仰头看着宋之珉线条清晰的下颌，伸手玩着他家居服上的一颗纽扣。
“之珉哥，”他懒洋洋地开口，声音里带着饱食和幸福后的困倦，“等赛季开始了，我们……”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枕着的腿肌肉，在那一瞬间，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极其轻微，快到仿佛是错觉。
司青疑惑地抬眼。
宋之珉垂着眼睑，目光落在他的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副沉静的样子。只是他拿着水果叉的手，指节微微泛起了白。
“怎么了？”司青问，心里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宋之珉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视线缓缓下移，越过了司青玩着他纽扣的手指，落在了司青因为躺倒而自然放松、搭在沙发边缘的左手手腕上。
那里，空无一物。
然后，他抬起眼，重新看向司青，目光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他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像一颗投入寂静湖面的石子，清晰地回荡在满是幸福余温的空气里：
“司青。”
“你出事那天，戴着的不是普通的手绳。”
“是心率监测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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