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昏黄的光晕，将宋之珉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都照得无所遁形。
在司青那句嘶哑的、带着血淋淋指控的问话砸过来的瞬间，宋之珉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他脸上那惯常的、用以隔绝一切的沉静面具，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无法掩饰的裂痕。
不是被冤枉的愤怒，不是急于辩白的激动。
而是一种……更深沉的，近乎绝望的悲凉。仿佛一直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了下来，精准地刺穿了他最后一点侥幸。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收回了僵在半空的手，垂在身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深深地看着司青，看着那双曾经盛满依赖和星光的眼睛，此刻被恐惧和猜忌彻底占据。
他的沉默，像是一桶冰水，将司青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也浇灭了。
“是真的……？”司青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几乎是在泣血，“陆一彬说的……是真的？！你动过它？！在你跟我说了……说了那种话之后？！”
“哪种话？”宋之珉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被砂砾磨过的粗糙感。
“分开！”司青几乎是吼了出来，眼泪终于决堤，混着无尽的委屈和背叛感汹涌而下，“你说不如干脆分开算了！蒋思奕听到了！你们都听到了！然后你呢？你是不是……是不是恨不得我干脆……”
“死”字卡在喉咙里，像一块烧红的炭，烫得他发不出声音，只剩下破碎的哽咽。
宋之珉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那片悲凉化作了近乎残忍的平静。他没有否认蒋思奕的话，也没有解释。他只是看着司青，看着这个被旁人三言两语就轻易推离他身边、再次用最恶毒的念头揣测他的人。
一种巨大的、深入骨髓的疲惫，席卷了他。
他所有的坚持，所有的隐忍，所有的试图保护，在这一刻，都显得如此可笑。
他向前走了一步。
司青下意识地后退，脊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宋之珉没有碰他，只是停在他面前极近的距离，近到能看清司青睫毛上颤抖的泪珠，能感受到他因为激动和恐惧而紊乱的呼吸。
“司青，”宋之珉的声音很低，却像重锤一样敲在司青心上，“你就这么想我？”
他的语气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万念俱灰的确认。
司青被他眼神里那片荒芜的平静慑住，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连哭都忘了。
“我……”他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来。
宋之珉深深地看了他最后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司青永远无法解读。然后，他什么也没再说，转过身，一步一步，朝着与公寓相反的、被夜色吞噬的方向走去。
他的背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依旧挺拔，却透着一种被彻底抽空了力气的孤寂和决绝。
这一次，他没有回头。
司青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上，看着那个身影彻底消失在黑暗的尽头。巨大的、灭顶般的恐慌和后知后觉的悔恨，像海啸般将他淹没。
他好像……亲手把什么东西，彻底打碎了。
夜风吹过，空荡荡的街道，只剩下他一个人，和无边无际的、冰冷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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