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的门被敲了第三遍,声音带着不容忽视的急切。
“司青!开门!你没事吧?”是车队经理的声音。
司青抹了把脸,撑着发软的双腿站起来。镜子里的人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里那片刻的崩溃已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他整理了一下被汗水浸透的衣领,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神色紧张的经理、工程师和几名队友。
“我没事。”司青抢先开口,声音还有些沙哑,但语气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冷硬,“轮胎抓地力判断失误,我的问题。”
他避开众人探究的目光,径直走向数据屏,开始和工程师复盘刚才排位赛的细节,语气专业,条理清晰,仿佛刚才那个在休息室里几乎失控的人只是众人的幻觉。
正赛日,天气放晴,被雨水洗刷过的赛道泛着湿润的光泽。
发车格上,引擎低吼,蓄势待发。司青坐在驾驶舱内,目光透过面罩,落在前方蜿蜒的赛道上。阳光有些刺眼。
五盏红灯依次亮起,然后,同时熄灭!
赛车咆哮着冲出,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卷起淡淡青烟。起步不错,他抢到了一个位置。
比赛在激烈的缠斗中推进。超车,防守,进站换胎……司青的表现稳定得可怕,像一块被投入沸水的冰,外表冷静,内里却蕴藏着巨大的、压抑的能量。他没有再出现排位赛那样的险情,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高效,不断缩小与前面车手的差距。
最后一次进站后,他处在第四的位置。前面是三台争夺领奖台、速度不相上下的赛车。
比赛进入最后十圈。
所有人的轮胎都到了衰竭期,赛车的平衡变得微妙而脆弱。每一次过弯,都是一次对技术和勇气的考验。
在一个中速连续弯,处在第三的车手因为轮胎锁死,出现了一个微小的失误,行车线被稍稍打乱。
机会!
司青的眼神瞬间锐利如鹰隼。他没有丝毫犹豫,油门深踩,赛车像一道贴地飞行的幽灵,利用前方车辆造成的短暂真空区,从一个极其狭窄的内线,悍然发动了攻击!
两车几乎并排入弯!轮毂盖几乎擦碰!
P房里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出弯!司青的赛车以毫厘之差,抢先半个车头,完成了超越!
上升到第三!
观众席爆发出巨大的声浪。
然而,就在超越完成的下一秒,异变陡生!
被超越的车手显然心有不甘,在下一个弯道的刹车区,动作略显急躁,赛车尾部产生了一个不正常的摆动,险些撞上外侧的护墙。为了救车,他下意识地向外侧打了一把方向——
而司青,正好处于他的外侧行车线上!
避无可避!
“小心!”工程师的惊呼被轮胎与车身剧烈摩擦的、令人牙酸的噪音淹没。
司青只觉得车身猛地一震,一股巨大的横向力将他狠狠甩向一侧!安全带瞬间勒紧,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
他的赛车被那股力量推着,失控地冲向赛道外侧的轮胎墙!
视野天旋地转。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又要……结束了吗?
在一片混乱和巨大的噪音中,一个极其清晰的、冰冷的认知,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切入了他的脑海——
这次,没有人会红着眼睛冲进病房了。
那个会因为他受伤而失控,会因为他的质疑而绝望,会沉默地替他扛下所有风雨,最后被他亲手逼走的人,不在了。
这个念头带来的恐惧,远比撞上轮胎墙本身,更让他肝胆俱裂。
“不——!”
一声来自灵魂深处的、不甘的嘶吼,混合着轮胎摩擦和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响,回荡在赛道上空。
世界,归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