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沈清辞已挎着竹篮站在药圃边。晨露沾湿了她的布鞋，指尖拂过带着水珠的紫苏叶，凉丝丝的触感让她清醒了几分。药圃里新栽的薄荷冒出了嫩芽，金银花的藤蔓顺着竹架往上爬，叶片上的露珠滚落，砸在泥土里，溅起细小的水花。
“清辞姐，你又来侍弄这些药草啦？”阿禾的声音从篱笆外传来，小姑娘手里拎着个小竹笼，笼里装着两只刚捡的鸡蛋，“娘让我把这个给你，说炖药汤时加进去更补。”
沈清辞接过竹笼，指尖触到蛋壳的温热，笑了笑：“替我谢你娘。对了，你看见萧玦了吗？早上没见他来挑水。”
“萧大哥往山上去了呢，”阿禾踮脚往药圃里瞅，指着角落里那丛新冒芽的三七，“他说要去采些野山参，说你上次配药时念叨过缺货。”
沈清辞心里一动，手里的洒水壶顿了顿。昨日她不过随口提了句“野山参快用完了”，没成想他竟记在了心上。山北路陡，晨露未晞时更是湿滑，他那般稳重的人，竟也会为这点事冒急。
她放下水壶，转身往屋里走：“阿禾，帮我照看下药圃，我去看看他。”
“哎！”阿禾脆生生应着，眼睛却黏在那丛三七上——清辞姐说过，等这三七长成了，就教她做止血的药膏。
沈清辞换了双防滑的草鞋，往山北走去。晨雾还没散，山路被露水浸得发潮，每走一步都要踩稳了才敢抬脚。转过山腰时，忽然听见前方传来窸窣声，夹杂着低沉的闷哼。
“萧玦？”她加快脚步，拨开挡路的灌木，就见萧玦半蹲在陡坡边，右手捂着左小腿，裤脚已被血浸湿，旁边的竹篓里躺着几株带着泥土的野山参，参须完整，显然是精心采挖的。
“你怎么来了？”萧玦抬头看见她，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慌忙想站起来，却因牵动伤口疼得皱紧了眉，“我没事，就是踩滑了，被石子划了道小口子。”
沈清辞没理他的辩解，蹲下身掀开他的裤脚——伤口不算深，却划得挺长，血珠正顺着小腿往下淌，混着泥土看着格外触目。“还说没事？”她从腰间解下随身携带的药囊，取出止血粉和干净的布条，“跟你说过山路滑，采参不急在这一时。”
语气里带着点嗔怪，手上的动作却很轻。她先用干净的帕子蘸了山泉水，小心翼翼擦去伤口周围的泥污，再撒上止血粉，指尖触到他温热的皮肤时，两人都僵了一下。
“我想着早采回来，你配药时能用上。”萧玦的声音低了些，目光落在她认真的侧脸，额前的碎发被晨雾打湿，贴在皮肤上，像层薄薄的纱，“上次你给李奶奶配的参芪汤，不就缺野山参吗？”
沈清辞包扎的手顿了顿，忽然想起前几日李奶奶咳得厉害，她确实说过“要是有野山参，药效会更好”。原来这些琐碎的话，他都听进了心里。
“下次不许这么冒失了。”她系紧布条，打了个利落的结，抬眼时正好撞上他的目光，那双平时沉静的眼睛里，竟藏着些她看不懂的亮，“能走吗？我扶你。”
萧玦刚想说“不用”，却见她伸手过来，指尖泛着淡淡的药香，不知怎的就把话咽了回去。他搭上她的肩，借着力道慢慢站起身，伤口被牵动，疼得他闷哼一声，却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怕压着她。
“慢点。”沈清辞扶着他往山下走，晨露顺着树叶滴落在两人发间，带着草木的清香。竹篓里的野山参轻轻晃动，参须扫过竹壁，发出细碎的声响。
快到山脚时，萧玦忽然开口：“清辞，你上次补的短褂，我穿着很舒服。”
沈清辞脚步一顿，脸颊微微发烫：“合身就好。”
“不止合身，”他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声音里带着笑意，“针脚比绣坊的师傅还好，阿禾都夸了。”
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却没真生气，扶着他的力道松了些，脚步也轻快了些。晨雾渐渐散去，阳光穿过树梢落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交叠在一起。
回到院子时，阿禾正举着竹篮在药圃里摘薄荷，看见他们回来，蹦蹦跳跳跑过来：“萧大哥受伤了？清辞姐，我去烧热水！”
“去吧，”沈清辞应着，扶萧玦在廊下坐下，“我去配些消炎的药膏。”
萧玦看着她走进药房的背影，低头摸了摸小腿上缠着的布条，上面还带着淡淡的药香，像她身上的味道。竹篓里的野山参安静躺着，参须上的泥土慢慢风干，却掩不住那股清冽的药香，混着晨露的湿气，在院子里悄悄漫开来。
他忽然觉得，刚才在山上摔的那跤，疼是真的疼，却好像……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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