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的花雪落了满地,沈清辞蹲在树下捡槐花时,发间不知不觉沾了几朵,像别了串细碎的白铃兰。萧玦拎着竹篮站在旁边,看着她指尖拂过花瓣的样子,忽然想起药房窗台上那盆刚抽芽的茉莉——清雅,却带着不自知的甜。
“够了够了,”沈清辞把满捧槐花放进竹篮,抬头时发丝扫过脸颊,沾着的花瓣簌簌落下,“再摘就把树摇秃了,留些给蜜蜂吧。”
萧玦伸手,替她摘下发间最后一朵槐花。指尖碰到她的头皮时,两人都像被烫了似的一颤。他慌忙收回手,把槐花扔进竹篮,耳尖红得像被日头晒透的梅子:“这、这花粘头发。”
沈清辞摸了摸发间,果然空了,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下,痒丝丝的。她低头用草绳捆起竹篮里的槐花,声音轻得像风:“回去就晾上,等晒干了,掺在新茶里,说不准比去年的桂花香。”
“还能做槐花糕,”萧玦接话,目光落在她捆草绳的手上,“上次阿禾娘做的,你说太甜,咱们少放些糖,正好配新茶。”
回去的路比来时慢些。萧玦怕竹篮里的槐花被风吹散,走在外侧替她挡着风,竹篮的提手偶尔碰到她的胳膊,他就往旁边挪挪,没走两步又不自觉靠近。沈清辞看着他笨拙的样子,忽然想起昨夜他藏在布包里的梅子,那点小心翼翼的珍视,和此刻护着槐花的模样,像同根生的藤,缠得人心头发软。
院门口的竹篱笆上,金银花藤又爬高了些,卷须勾着新编的竹架,像在搭一座隐秘的桥。沈清辞刚把槐花倒在竹筛里摊开,阿禾就举着个布偶跑进来,布偶的裙子是用染坏的蓝布条缝的,歪歪扭扭却很惹眼。
“清辞姐!你看萧大哥给我做的布偶!”阿禾把布偶往她面前凑,“他说裙子上的花是槐花,跟你们摘的一样香!”
布偶的裙摆上,果然用白丝线绣着几朵简笔槐花,针脚歪歪扭扭,却看得出来下了心思。沈清辞抬头看向萧玦,他正背对着她们劈柴,耳根红得像熟透的山楂。
“萧大哥说,”阿禾踮脚在她耳边说,“这布偶的名字叫‘辞辞’,跟清辞姐一个名。”
沈清辞的脸“腾”地红了,抓起竹筛里的槐花就往药房走:“我去把槐花晾起来,免得受潮。”
萧玦转过身时,正看见她的背影消失在药房门口,竹筛里的槐花被带起几朵,落在青石板上,像撒了把碎雪。他放下斧头,摸了摸怀里的梅花书签,签头的银线被体温焐得发亮——那是今早出门前,他特意放进怀里的。
午后的阳光暖得人犯困。沈清辞坐在药房的竹榻上翻医书,书页间的槐花书签轻轻晃动。窗外传来萧玦编竹篮的声音,竹篾碰撞的轻响混着远处的蝉鸣,像首温柔的催眠曲。
她翻到“槐花”那页,忽然想起他替自己摘发间槐花的指尖,想起他护着竹篮的侧脸,想起布偶裙摆上的白丝线。这些细碎的片段像槐花似的,落满了心湖,漾起圈圈甜软的涟漪。
“清辞,”萧玦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槐花茶晾得差不多了,要不要泡一杯?”
沈清辞抬头,看见他手里捧着个青瓷杯,茶水清亮,浮着几朵完整的槐花。阳光透过竹窗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投在书页上,与她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好啊。”她合上书,看着他走近,忽然觉得,这满室的药香、槐花香,还有他眼里的光,都像酿成了酒,不用饮,就已经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