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鑫

梧桐叶落时见你

九月的风裹着梧桐叶的碎影，漫过明德中学的红砖墙时，邓佳鑫正蹲在篮球场边捡散落的画具。炭笔滚到一双白色运动鞋前，他抬头，撞进朱志鑫带着汗意的眼眸里——少年额前的碎发沾着水珠，运动服领口敞着，露出一小片晒得微红的皮肤。

“你的笔。”朱志鑫弯腰捡起炭笔，指尖不经意擦过邓佳鑫的手背，像被阳光烫了一下，两人都顿了顿。邓佳鑫接过笔，小声说了句“谢谢”，低头把画具塞进帆布包，耳尖却悄悄泛红。他刚才在画场上的少年，线条还没来得及勾勒完，正主就站到了面前。

从那天起，邓佳鑫的画本里多了个固定主角。早读课上，他会借着翻书的动作，偷偷画朱志鑫握着笔的侧影；午休时，他坐在香樟树下，画少年靠在长椅上打盹的模样，连睫毛在眼下投的浅影都细细描出来。这些画他从不敢让别人看，每次画完就小心夹进语文课本的第37页，那一页印着“树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他觉得这句话像极了偷偷藏在心里的秘密。

朱志鑫最先注意到的，是邓佳鑫总出现在篮球场附近。有时他打完球，会看见邓佳鑫坐在台阶上画画，阳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像撒了把碎金。有次队友打趣“那不是美术社的小学弟吗，总看你”，朱志鑫把矿泉水瓶捏得“咔嗒”响，却没反驳，只是目光不自觉追着那道清瘦的身影。

真正熟起来是在十月的运动会。邓佳鑫报了1500米，发令枪响时，他跟着人群往前冲，却在最后一圈岔了气，脚步渐渐慢下来。跑道旁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邓佳鑫！别停！”他偏头，看见朱志鑫穿过人群，沿着跑道内侧跟着他跑，手里还攥着瓶没开封的温水。

“调整呼吸，跟着我的节奏。”朱志鑫的声音混着风传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邓佳鑫咬着牙，跟着他的步频往前迈，胸口的闷痛好像都轻了些。冲过终点线时，他几乎站不稳，朱志鑫立刻扶住他的胳膊，把温水递过去：“慢点喝，别呛着。”

那天之后，两人的交集多了起来。朱志鑫会在晚自习前，绕到美术社门口，把妈妈做的小饼干塞给邓佳鑫；邓佳鑫则会提前画好战术图，在朱志鑫篮球赛前偷偷放在他的课桌里。他们会一起在放学后走那条种满梧桐的小路，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有时聊最近的球赛，有时聊没画完的画，更多时候只是安静地走，听脚下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十二月的第一场雪落下来时，学校组织了元旦晚会。邓佳鑫要表演素描速绘，上台前他攥着画笔，手心全是汗。幕布拉开的瞬间，他看见朱志鑫坐在第一排，冲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灯光下，少年的笑容比舞台上的聚光灯还亮。

表演很成功，邓佳鑫下台时，朱志鑫已经在后台等他。“画得超棒。”朱志鑫递给他一条温热的围巾，“刚才看你在台上好像有点冷。”邓佳鑫接过围巾，指尖触到朱志鑫的手，还是热的——原来朱志鑫怕围巾凉，一直揣在怀里捂着。

雪下得越来越大，两人并肩走在空无一人的操场上。邓佳鑫突然停下脚步，从帆布包里拿出一本画本，递给朱志鑫：“给你的。”画本里全是朱志鑫的样子，有打球时的张扬，有打盹时的安静，最后一页画着两个少年站在梧桐树下，旁边写着一行小字：“树深时见你，梦醒时想你。”

朱志鑫翻画本的手顿住，抬头时，看见邓佳鑫的眼睛比雪后的星星还亮。他把画本抱在怀里，伸手轻轻碰了碰邓佳鑫的头发，雪落在两人的肩头，像撒了层糖霜。“邓佳鑫，”朱志鑫的声音很轻，却格外清晰，“明年春天，我们还一起走这条小路好不好？”

邓佳鑫点头，把脸埋进温热的围巾里，闻到上面淡淡的洗衣粉香味，和朱志鑫身上的味道一样。远处的教学楼亮着灯，雪片落在梧桐叶上，悄无声息。他们都知道，有些秘密不用多说，有些约定，会像这冬日的雪一样，在春天发芽，在夏天生长，在每一个有彼此的日子里，慢慢开出花来。

走在回家的路上，朱志鑫把画本小心地放进书包最里层，邓佳鑫的手偶尔会碰到他的手背，两人都没躲开，任由那点温热在雪夜里，悄悄漫成了整个冬天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