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那扇隔开两人世界的录音室门，在沈樊樊身后合拢的瞬间，仿佛也切断了某种绷紧到极致的弦。

接下来的日子，沈樊樊没有再收到刘耀文的消息。网络上的喧嚣在官方冷处理和各路新八卦的冲击下，热度似乎有所减退，但水面下的暗流依旧汹涌。她依旧住在那间临时公寓里，像一颗被遗忘的棋子，守着无人对弈的残局。

直到一周后，她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推送——时代少年团线上直播演唱会，将于当晚八点举行。

心脏莫名一紧。她知道，这是风波后他们第一次大规模直面粉丝。他会怎么样？

晚上八点，沈樊樊准时点开了直播链接。屏幕里，灯光绚烂，音乐震耳，七个少年在台上唱跳，汗水挥洒，笑容似乎与往常无异。刘耀文站在他的位置上，动作精准，表情管理到位，甚至在与队友互动时，还能看到他一闪而过的、标志性的挑眉。

但沈樊樊看得分明。他瘦了，下颌线更加锋利，眼底深处那片挥之不去的疲惫，即使用最亮的舞台光也掩盖不住。他像是在燃烧自己最后储备的能量，完成一场盛大的、献给所有人的表演。

演唱会进行到尾声，是例行的成员感言环节。轮到刘耀文时，台下的尖叫声达到了顶峰，其中也夹杂着一些无法忽视的、带着质问意味的呼喊。

他握着麦克风，站在追光下，沉默了几秒。那几秒钟，仿佛被无限拉长，连背景音乐都似乎悄然远去。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没有看向台下任何特定的方向，而是直直地、穿透屏幕般，望向镜头。

“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异常平静，“给大家带来困扰和担心，很抱歉。”

台下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复杂的声浪。

沈樊樊屏住了呼吸，攥紧了手机。

“我一直觉得，站在这里，能唱歌跳舞给大家听，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他继续说，语速不快，像是在斟酌每一个字，“这份幸福，是你们，还有我的兄弟们，一起给我的。”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更加沉静，也更加坚定。

“但除了舞台和灯光，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他微微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会有开心，也会有难过，会想拼命做好每件事，也会……有想要保护的人。”

“想要保护的人”。

这五个字，像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直播弹幕和现场粉丝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承认了？！他承认了！】

【卧槽！刘耀文你！】

【保护？拿什么保护？用你的前途吗？】

【哥哥你好勇……我哭死……】

【脱粉了，再见。】

现场的骚动几乎要压过音响。经纪人和其他成员在镜头外的地方，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刘耀文却仿佛置身事外，他依旧看着镜头，那双总是藏着太多情绪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孤勇的坦诚。

“我知道，这样的我，可能会让很多人失望。”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沉重的歉意，却并无悔意，“对不起。”

他对着镜头，深深地鞠了一躬。

起身时，他的目光似乎无意地，又像是刻意地，扫过某个方向。沈樊樊的心脏在那一刻几乎停止跳动——她认得那个角度，那是后台监控屏幕能捕捉到的、她此刻所在的这间临时公寓的大致方位！

他知道了？他知道她在看？

就在这时，直播信号猛地一黑！

屏幕上只剩下“直播中断”的字样和一片混乱的噪音。

沈樊樊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他做了什么？他在千万人面前，几乎等于默认了恋情！为了……保护她？还是为了捅破那层让他窒息的窗户纸？

手机开始疯狂震动，无数个未接来电和消息提示挤满了屏幕。她一概不理，只是死死盯着已经黑掉的直播画面，脑子里一片空白。

几分钟后，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打了进来。

沈樊樊几乎是秒接。

电话那头一片嘈杂，夹杂着工作人员的呼喊和脚步声，然后，是刘耀文急促而压抑的呼吸声。

“沈樊樊……”他的声音带着奔跑后的微喘，还有一丝近乎失控的决绝，“下楼。”

沈樊樊愣住了。

“现在，下楼！”他重复道，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却又带着一种濒临极限的颤抖，“我在你公寓后门那条巷子，黑色车子，车牌尾号97。”

不等她回应，电话就被挂断了。

沈樊樊握着发出忙音的手机，站在原地，足足愣了五秒。

然后，她像被惊醒一般，抓起外套和口罩，甚至来不及换鞋，穿着拖鞋就冲出了门。

电梯缓慢下降的数字让她心急如焚。她一路跑到后门，果然在昏暗僻静的巷子里，看到了一辆没有熄火的黑色轿车。车牌尾号97。

她刚靠近，后车门就从里面被推开。

刘耀文坐在里面，依旧穿着舞台那身华丽的打歌服，脸上带着未卸的妆，只是假发和部分饰品已经取下，显得有些凌乱。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骇人，里面翻涌着沈樊樊从未见过的、破釜沉舟般的疯狂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上车。”他看着她，声音低哑。

沈樊樊几乎没有思考，弯腰钻了进去。

车门“砰”地关上，车子立刻驶离了巷子，汇入夜色中的车流。

车厢内，弥漫着一种紧绷的、几乎要爆炸的寂静。

刘耀文没有看她，只是直视着前方，胸口微微起伏，紧握的拳头放在膝盖上，骨节泛白。

沈樊樊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看着他额角渗出的细汗，看着他演出服上闪烁的、此刻却显得格外刺眼的亮片。

她想起了直播里他那个深深鞠躬，想起了他那句“想要保护的人”，想起了他此刻不顾一切出现在这里的疯狂。

所有的顾虑、恐惧、不确定，在这一刻，都被一种更汹涌的情绪淹没。

她伸出手，轻轻地，覆盖在他紧握的拳头上。

刘耀文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看向她。那双亮得骇人的眼睛里，翻涌的情绪几乎要溢出来。

沈樊樊迎着他的目光，没有躲闪，手指微微用力，握住了他冰凉而颤抖的手。

“刘耀文，”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在这里。”

这一次，不是契约，不是表演。

是她自己，站在了他选择的，这片惊涛骇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