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夯土胶浆”的成功,解决了大坝粘合材料的核心难题,规整的石材也在有条不紊地开采和打磨。然而,另一个巨大的挑战随之浮现——运输。
修建如此规模的巨坝,所需石料、木材、“夯土胶浆”的基料(粘土、石灰、粮食等)数量是一个天文数字。仅靠人扛马拉,效率低下不说,对于民夫的消耗也是极其巨大的,而且难以保证持续稳定的供应。眼看着工程进度可能因物料运输不畅而严重拖延,李瀚急得嘴角起泡,雷毅火也深感焦虑。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了超越时代的智慧。这一次,他回想起中学历史老师曾在讲述唐宋经济时,用一种惋惜的语气提到:
“同学们,不要被‘古代落后’这个刻板印象束缚。实际上,唐代在金属冶炼和矿产开采方面的技术成就极高,比如大型高炉的使用、鼓风技术的改进,使得生铁和熟铁的产量和质量都达到了一个高峰,某些方面甚至让早期的工业革命都相形见绌。只是可惜,这些精湛的技术体系,很多都在后续的王朝更迭和战乱中逐渐失传了……”
言者或许无心,但听者有意。此刻这段话在雷毅火脑中轰鸣!技术是现成的,至少基础是存在的!缺少的,是一个能将这庞大物料高效移动的“动力心脏”和“血管”。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想法,在他心中迅速成型。
他找到正在为运输问题焦头烂额的李瀚,郑重其事地提出:“李郎中,物料运输乃当前最大瓶颈。人力畜力,终有穷时。我有一法,或可解此困局,但需要朝廷鼎力支持。”
李瀚现在对雷毅火的“奇思妙想”已经不敢小觑,连忙问道:“雷参谋有何良策?快快请讲!”
“请郎中即刻向陛下上书,”雷毅火目光灼灼,“从山西等地,紧急调拨大量煤炭、铁矿、铜矿!并集中优秀的工匠,利用我大唐先进的冶炼之术,全力炼出足够的生铁、熟铁和铜!此外,还需征集巨量的优质木材、桐油以及碎石!”
李瀚听得目瞪口呆:“这……要如此多的铁、铜、煤炭何用?还有木材桐油……雷参谋,你这是要打造军械吗?”他完全无法理解,治水为何需要这些看似不相关,且耗费巨大的物资。
雷毅火知道很难解释清楚,只能坚持道:“郎中,请信我一次!此物并非用于征战,而是为了铺设一条前所未有的‘物料通道’!一旦建成,运输效率将提升百倍千倍,大坝所需物料,旦夕可至!此事关乎治水成败,请郎中务必促成!”
看着雷毅火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神情,联想到他之前带来的种种奇迹,李瀚一咬牙,决定再赌一把:“好!我这就拟写奏章,八百里加急送往长安!陈明利害,请陛下决断!”
奏章送达长安,引起了不小的震动。要调集如此巨量的战略物资,用于一个“不明用途”的工程,反对之声自然不少。但李世民在与房玄龄等心腹重臣商议,并回想起雷毅火那惊世骇俗的治河方略后,展现出了超越时代的魄力。他力排众议,下旨:倾尽所能,满足前线需求!一时间,大唐这个庞大的战争机器,为了一个和平的目的,开始高效运转起来。山西的煤矿、铁矿昼夜开采,各地的冶炼工坊炉火彻夜不熄,大量的铁锭、铜锭、煤炭、木材被源源不断地运往黄河沿岸的工地。
当堆积如山的材料终于到位时,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雷毅火,包括李瀚,都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
雷毅火没有多做解释,他亲自挑选了一批心灵手巧的铁匠和木匠,将自己关在临时搭建的工棚里,依据记忆中蒸汽机的基本原理——锅炉产生高压蒸汽,推动活塞,通过连杆带动车轮旋转——开始设计和制造。
这个过程充满了试错。密封问题、锅炉压力控制、传动效率……每一个环节都是挑战。但好在唐代的冶金和铸造技术确实提供了坚实的基础,工匠们的智慧和学习能力也远超雷毅火的预期。经过无数次失败和改进,一个粗糙、笨重,但结构完整的蒸汽机原型,终于被制造了出来!
当炉火点燃,锅炉内的水开始沸腾,压力表(雷毅火用铜管和简易指针自制)指针缓缓上升,随着一声沉闷的汽笛(一个巨大的铜壶改造而成)长鸣,庞大的活塞在高压蒸汽的推动下开始运动,通过复杂的连杆机构,带动着几个巨大的铁轮缓缓转动起来时,整个工棚内外,鸦雀无声,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惊呼!
“动了!它自己动了!”
“铁牛!这是铁牛啊!”
“神迹!这是雷参谋召唤来的神兽!”
李瀚看着这个喷吐着白色蒸汽、发出轰鸣巨响的钢铁巨物,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雷毅火抹了一把脸上的煤灰,露出疲惫而兴奋的笑容:“李郎中,此物名为‘蒸汽机车’,它将是我们运输物料的‘铁马’!”
紧接着,他指挥工匠和民夫,利用剩余的大量材料,开始了第二步——铺设轨道。他将木材处理成标准尺寸,涂上厚厚的桐油以防腐,作为枕木。然后,将炼出的铁轨(最初是简单的熟铁条)固定在枕木上,形成了两条平行的“铁路”。最后,在轨道周围铺上碎石作为“道砟”,以分散压力、排水和保持轨道稳定。
一条简陋但意义非凡的原始铁路,在黄河岸边诞生了!
当那台原始的蒸汽机车,拉着十几节满载石料的平板车,在铁轨上发出“哐哧哐哧”的轰鸣,以远超牛马的速度平稳行驶时,所有人都沸腾了!包括李瀚在内,所有人都明白,他们见证了一个时代的开启!
雷毅火亲自挑选了几名胆大心细的工匠,对他们进行了简单的操作培训,成为了大唐,乃至这个平行宇宙人类历史上的第一批火车司机。
这条蒸汽机车线路的投入运营,彻底改变了工地的物流格局。原本需要数日才能运抵的巨石,现在几个时辰就能送到坝址;大量的“夯土胶浆”原料也能被快速集中。工程的进度一日千里。
消息传回长安,李世民和满朝文武听闻此事,惊为天人!李世民拿着详细的奏报,看着上面描绘的“无马自行之铁车”,久久无言,最终长叹一声:“此子,真乃天降神人以助朕也!”
而雷毅火,站在喷吐着白色蒸汽的机车旁,望着眼前热火朝天的工地,以及远方已初见轮廓的巨坝基址,心中充满了成就感。他不仅是在治水,更是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亲手点燃了第一次工业革命的火花。大唐的盛世,似乎正朝着一个连他都未曾预料到的方向,狂飙突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