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武曌的彻底倒台，清除了内部最大的不稳定因素，但雷毅火的心并未因此放松。他深知，自己接下来要推动的“君主立宪”，其本质是对千年皇权传统的根本性挑战，是向李世民这位天可汗手中最核心的权力——至高无上的决策权——发起的一场没有硝烟的“政变”。这绝非仅靠道理和民心就能成功，必须要有足以确保变革顺利推进、并能应对最坏情况的武力作为后盾。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草原，投向了永宁公主李长歌和她的爱人阿诗勒隼。他清楚地知道，突厥阿诗勒部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其中不乏一些野心家，一直试图利用李长歌与李世民的旧怨，煽动与大唐的战争。这些人，可以被利用。

雷毅火通过绝对隐秘的渠道，与远在草原的李长歌和阿诗勒隼取得了联系。在密信中，他没有隐瞒自己的终极目标——推动君主立宪，限制皇权。他坦诚地分析了此举的风险，尤其是可能激怒李世民，引发剧烈反弹。他请求李长歌和阿诗勒隼，以“防备部族内主战派异动、稳定草原局势”为公开理由，秘密调动其麾下最精锐、最忠诚的鹰师，择机南下，陈兵于长安以北的边境线附近，但不越境。他们的任务不是进攻，而是在最坏的情况发生时，作为一支强大的外部威慑和保障力量，确保变革过程不被传统的保皇势力以武力打断，也防止任何其他势力趁乱而起。

“这不是谋逆，”雷毅火在信中写道，“这是为了给大唐，也给草原，争一个长治久安的新秩序。公主殿下当年远遁，不正是为了超越仇恨，寻找真正的道路吗？如今道路就在眼前，需要殿下的力量来守护它。”

李长歌与阿诗勒隼经过深思熟虑，最终同意了雷毅火的计划。他们相信雷毅火的为人与能力，也更理解他描绘的那个未来，对大唐和草原的和平意味着什么。

外部保障初步安排妥当，雷毅火开始着手处理内部最关键的一环——军队的控制权。大唐的府兵和禁军体系盘根错节，其中忠诚于李世民个人、忠于传统皇权思想的势力根深蒂固。他必须在对这些军队进行现代化改造的同时，悄然完成权力的转移。

他找到了此时已因能力出众、忠诚可靠而被提拔为兵部侍郎的狄仁杰。狄仁杰是绝对的保皇派，忠于李唐江山，正因如此，他绝不能知晓雷毅火的最终目的。雷毅火必须找到一个狄仁杰无法拒绝，且符合其忠君爱国理念的理由。

“狄侍郎，”雷毅火神色凝重，“新军之利，你已亲眼所见。然我大唐疆域辽阔，仅靠数万新军，如何能保四方安宁？旧有府兵、禁军，装备、训练、战法皆已落后，若遇强敌，恐难当大任。为江山社稷计，必须对旧军进行彻底整编改造，将其融入新军体系，方能使我大唐军力，真正无敌于天下！”

这个理由，狄仁杰无法反驳。作为兵部侍郎，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军队现代化的必要性和紧迫性。看到装备火器、训练有素的新军在演武中所展现的压倒性战力，他同样渴望将这种力量扩展到全军。

“雷将作所言极是。只是……旧军人数众多，关系复杂，若操之过急，恐生变乱。”狄仁杰谨慎地提出自己的担忧。

“故此，需有策略。”雷毅火早已成竹在胸，“可分两步走。其一，将大部分旧军拆散，以‘营’、‘队’为单位，分批编入新军各师旅之中。由新军的军官、士官主导训练，用新军的纪律和思想潜移默化地影响他们。假以时日，这些旧军士卒自然会被同化，成为新军的一部分。”

狄仁杰思索片刻，认为此法可行，既能提升战力，又能平稳过渡，便点头同意：“那其二呢？”

“其二，”雷毅火压低声音，“对于少数暂时无法整编，或驻地关键、需保持稳定的旧部，比如玄武门、宫苑禁卫等部分……我建议，可将其指挥权，交予那些……嗯，曾在玄武门之变前，与永宁公主殿下私交尚可，且性情相对温和、并非陛下核心嫡系的将领手中。”

他抛出这个建议时，心也微微提起。这是一个极其敏感的安排，几乎是在触碰李世民权力基础的源头。

狄仁杰果然皱起了眉头，目光锐利地看向雷毅火：“雷将作，这是何意？为何要特意选择与永宁公主有旧之人？”

雷毅火早已准备好说辞，他叹了口气，面露悲悯之色：“狄侍郎，你可知陛下与永宁公主之心结，始终是陛下心中一块隐痛？此举，或许能借此向陛下、也向天下展示，陛下胸怀宽广，不念旧恶，亦可安抚那些因玄武门旧事而始终心存芥蒂的将领及其部属，有利于朝廷稳定，弥合旧伤。这，亦是巩固李唐江山啊。”

他将一个充满政治风险的人事安排，巧妙地包装成了“维护稳定、展示皇恩”的怀柔策略。

狄仁杰沉默了。他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劲，雷毅火的理由听起来冠冕堂皇，但总感觉背后有更深层的意图。然而，他找不到明确的破绽。第一，编练新军、增强国力是绝对正确的目标；第二，连那些正在被新军同化的士卒，也因为感受到了新军的强大和雷毅火带来的种种好处，而普遍支持雷毅火的决策，军中舆论对雷毅火极为有利；第三，雷毅火一直以来所做的每一件事，最终结果都证明了对大唐有利。他狄仁杰纵然有所怀疑，在缺乏证据，且眼前利益与长远目标（强军）一致的情况下，他只能选择配合。

“……好吧。”狄仁杰最终艰难地点了头，“就依雷将作之策。然此事关乎重大，每一步都需谨慎，需有完备章程，徐徐图之。”

“这是自然。”雷毅火心中一块巨石落地。

于是，在狄仁杰这位“忠臣”的主持和雷毅火的幕后推动下，一场对大唐军队控制权的“釜底抽薪”悄然开始了。新军如同一个巨大的熔炉，不断吸纳、消化着旧有的军事力量。而一些关键位置的守将，也开始悄然换成了那些与李长歌有旧、并非李世民铁杆心腹的将领。

雷毅火知道，他正在一条极其危险的钢丝上行走。他在利用狄仁杰的忠诚，利用李世民对他的信任，利用军队对强力的向往，悄然编织着一张足以在关键时刻制约甚至取代传统皇权力量的大网。这张网的核心，是他带来的新技术、新思想所催生的新式军队和被他争取过来的中间派。

所有的铺垫都已就绪。现在，只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向李世民摊牌，推动那场决定大唐命运的最终变革。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