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城市依旧在无声运转,全息广告牌的光怪陆离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室内地板上投下变幻莫测的色块,却无法侵入这片被暖光笼罩的方寸之地。
左奇函盘腿坐在柔软的地毯上,感应头盔丢在一边,刚才虚拟世界的激烈战况似乎还让他有些兴奋,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着节拍。他歪着头,看杨博文坐在沙发里,纤长的手指快速划过悬浮的光屏,浏览着一篇篇密集的论文摘要,侧脸在微光下显得沉静又专注。
看了好一会儿,左奇函忽然动了。他像只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挪过去,把下巴搁在杨博文并拢的膝盖上,自上而下地抬眼望着他,眼睛里映着光屏流转的蓝色微光,亮得惊人。
“博文老师,”他声音放得很轻,带着点撒娇的黏糊劲儿,“这些字看得我头晕眼花的,歇一会儿嘛。”
杨博文的视线没从光屏上移开,只是手指顿了顿,下意识地向下瞥了一眼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最后三篇,”他的声音平静,却空出一只手,自然垂下,指尖轻轻拨弄了一下左奇函额前柔软的发丝,“很快。”
左奇函得了一点触碰,便心满意足地不动了,也不真的纠缠,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趴着,仿佛只是需要一个确切的接触点来确认对方的存在。他能感觉到杨博文指尖偶尔无意识划过他发梢的微凉触感,能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还有光屏页面切换时极轻微的嗡鸣。
这一刻,连窗外那个庞大、精密却冷漠的世界都仿佛被隔绝了。这里只有他们,和一种几乎凝滞的、温暖的宁静。
过了不知道多久,杨博文终于关掉了光屏,世界瞬间安静下来。他低头,对上左奇函依旧一眨不眨看着他的眼睛。
“好了?”左奇函立刻笑起来,下巴还抵在他膝盖上,声音闷闷的,却雀跃十足。
“嗯。”杨博文轻轻应了一声,顺势勾住他的手指,“去洗漱?”
“再抱一下。”左奇函得寸进尺地张开手臂,环住杨博文的腰,把脸埋进他柔软的家居服里,深深吸了一口气,是干净的洗衣液味道和一丝独属于杨博文的、实验室里带出来的微冷气息,让他无比安心。“今天好像特别累。”他小声嘟囔,声音被布料滤得模糊不清。
这更像一个借口。他只是想延长这份亲昵,想用这种笨拙的方式确认彼此的体温,对抗内心深处那丝隐约的恐慌。
这份恐慌不知来自于什么,或许是外界众说纷纭的新闻,或许是今天有些不对劲的数据,又或许,是来自杨博文身上的,一种莫名让他感到不安的情绪。他恍惚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脱离,他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更不知道怎样才能紧紧把它抓回来。
于是,他只好插科打诨,不断打搅这一份看似平和宁静,实则波涛暗涌的气氛。
杨博文没拆穿他,也没立刻推开。他的手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落在了左奇函的背上,很轻地拍了两下,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慰和承诺。
“左奇函,”他忽然叫了他的全名,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话语在唇边停留片刻,又咽了回去。最终,他只是又轻轻拍了他一下,低声道:“没事。去洗澡吧,很晚了。”
左奇函抬起头,仔细地看了看杨博文的脸,想从他平静无波的表情里读出那未尽之语。但他最终什么也没问,只是咧嘴笑了笑,松开手,灵活地从地板上跳起来。
“那我要先洗!你不准再看论文啦!”他一边嚷嚷着一边往浴室跑,试图用喧闹驱散那一瞬间凝滞的空气。
杨博文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浴室门后,听着里面很快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和左奇函不成调的哼歌声,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握拢,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左奇函发间的温度和依赖的重量。
有些风暴正在不可避免的逼近,而他必须做点什么。
为了世界,为了人类,更为了左奇函——他的挚友,更是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