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出身的顾沉在商界杀出血路,所有人都说他是靠手段上位的狼。
他却每次见到林家小少爷林砚时,连袖扣都不敢扣太紧——
那是他偷戴过对方中学制服的第二颗纽扣。
林砚总在宴会上刁难他:“顾总这身西装,抵得上三年助学贷款吧?”
直到他在顾沉卧室发现一盒旧物:
自己扔掉的破球拍、作文比赛亚军奖状(冠军是林砚)、还有那件缺了纽扣的制服。
颤抖的手突然被抓住,顾沉红着眼笑:“现在能求您...施舍个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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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夜,香槟的气泡在璀璨的水晶吊灯下碎裂,化作浮华空气里一丝微不足道的叹息。宴会厅衣香鬓影,筹交错,每个人都在精准地计算着笑容的弧度与言语的分量。这里是名利场,是狩猎区。
顾沉站在边缘,一身剪裁精良的炭灰色西装,像一柄收入鞘中的利刃,收敛锋芒,却掩不住骨子里透出的冷硬。他手里端着一杯未动的香槟,视线平静地掠过那些谈笑风生的面孔,偶尔点头致意,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又一场硬仗。他需要在这里撕开一道口子,为那个正在艰难推进的城东项目找到哪怕一丝可能的盟友。周围若有若无的打量目光织成一张网,带着审视、好奇,或许还有不易察觉的轻蔑——对他那个“寒门贵子”头衔的轻蔑。他习惯了。从泥泞里爬出来的人,嗅觉总是格外敏锐,能分辨出哪种笑容背后藏着刀。
就在这时,入口处一阵细微的骚动,像石子投入粘稠的湖面。人群自发地让开一条通道,光似乎都更偏爱那个方向。
林家的小少爷,林砚,来了。
他穿着一身象牙白的休闲西装,没打领带,衬衣领口随意敞开两颗扣子,露出线条漂亮的锁骨。头发看起来软软的,带着点天然卷,灯光下泛着浅褐色的光泽。他微微扬着下巴,眼神扫过全场,像一只误入人群的、骄矜的猫。那种浑然天成的、被财富与溺爱浸润出来的松弛与傲气,是顾沉这样的人永远无法模仿,也永远……心向往之。
顾沉的指尖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瞬,杯脚冰凉。他看着林砚漫不经心地与人寒暄,嘴角挂着点漫不经心的笑,然后,那目光便精准地,或者说,习惯性地,落到了自己身上。
来了。
顾沉下意识地,空闲的左手垂到身侧,极其快速地、隐秘地整理了一下右手的衬衫袖口,确保那枚低调的铂金袖扣严丝合缝地藏在西装外套之下。一个微小的,几乎无人能察觉的动作。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下面藏着一道怎样的旧疤。
林砚端着酒杯,踱步过来,步态悠闲,所过之处,空气都仿佛变得鲜活,也变得更加危险。
“顾总。”林砚的声音清亮,带着点懒洋洋的拖腔,像裹了蜜的针。
“林少。”顾沉颔首,语气平稳无波。
林砚的目光在他身上那套西装慢悠悠地转了一圈,从肩线到裤脚,像是在评估一件陈列品。然后,他弯起那双漂亮得过分的眼睛,笑容纯真又恶劣。
“啧,Armani 当季高定?手工缝制,这面料,这剪裁……”他微微倾身,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却足以让周围几个人听清的音量说,“顾总这一身行头,怕是抵得上当年好几年的助学贷款了吧?”
周围瞬间安静了几秒。几道目光变得玩味起来。
顾沉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握着酒杯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看着林砚近在咫尺的脸,那双眼睛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看他狼狈为乐的期待。
“林少说笑了。”他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许,带着一种刻意的、压抑过的平静,“商业场合,总需要些门面。”
林砚挑了挑眉,似乎对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有些无趣,又或许是觉得这反应不够“精彩”。他撇撇嘴,晃了晃杯中的酒液:“也是,顾总现在今非昔比了嘛,手段厉害着呢,一套西装算什么。”
他没再继续纠缠,像完成了某种例行公事,转身又融入了那片光影交错之中,留给顾沉一个纤细而傲慢的背影。
顾沉站在原地,直到那背影消失在人丛深处,才几不可闻地舒出一口气。胸腔里某个地方,细细密密地疼着,伴随着一种熟悉的、挥之不去的自卑,像潮湿角落里生出的苔藓。他永远无法真正融入这个世界,而那个众星捧月的小少爷,是他青春时代遥不可及的梦,也是如今悬在头顶,时刻提醒他出身的那根刺。
宴会终于在虚伪的热络中散场。顾沉坐进等候在酒店门口的黑色轿车后座,揉了揉眉心,疲惫感如潮水般涌上。应付那些老狐狸耗费心神,而林砚轻飘飘的几句话,耗的是他的心气。
回到那个位于顶层、视野开阔却空旷得冰冷的公寓,他扯下领带,脱下那身价值不菲的“战袍”,随手扔在沙发扶手上。手机屏幕亮起,是助理发来的明日行程。他的目光却落在屏幕顶端的时间上。
凌晨一点。
他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小半杯威士忌,没加冰,仰头喝了一口。烈酒灼烧着喉咙,却暖不了四肢百骸的寒意。
鬼使神差地,他走向书房最里侧的那个嵌入式保险柜。指纹验证,密码解锁。厚重的柜门无声滑开。里面没有文件,没有金条,只有一个小小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深蓝色天鹅绒盒子。
他把它拿出来,走到书桌前坐下。台灯温暖的光晕铺开,照亮了他此刻显得有些柔和的侧脸线条。
盒盖打开。
里面的东西寥寥无几,却像浓缩了一段尘封的岁月。
一枚已经磨损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网球拍线,被小心地卷成一圈。那是某次体育课后,他在林砚常去的那个VIP球场角落捡到的,来自林砚扔掉的、断了线的旧拍子。
一张边缘微微卷起的作文比赛二等奖奖状。纸张已经泛黄,上面“顾沉”两个字写得工工整整,带着少年人的青涩用力。而那一年的冠军,是林砚。他还记得颁奖时,林砚站在台上,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他自己则站在台下阴影里,手里攥着这张第二名的凭证,心里翻涌着不甘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最后,他的指尖颤抖着,落在盒子最底层的那件折叠整齐的衣物上。
那是一件洗得发旧、甚至领口有些松垮的中学制服。属于林砚那所贵族学校的、标志性的藏蓝色制服。
他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抚过制服左胸口的校徽刺绣,然后,停留在第二颗纽扣的位置。
那里,空空如也。
只有一点残留的线头,昭示着这里曾经钉着一颗对于某个少年而言,意味着全部的、不敢宣之于口的妄念的纽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