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的到访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虽然被张凌赫轻易地挡了回去,但涟漪却悄然扩散开来。
温妤虽然看不见,但她的听觉和直觉异常敏锐。
那个自称“推销员”的男人,语气里的严肃和公式化,与寻常推销员截然不同。
而张凌赫当时在门口那瞬间紧绷的气息,以及随后更加粘稠的掌控欲,都让她心底那丝微弱的疑虑,如同蛰伏的种子,开始悄然萌芽。
她开始在某些瞬间,捕捉到张凌赫身上转瞬即逝的、与这温馨表象格格不入的气息。
比如,他偶尔接听电话时,尽管语气依旧温和,但碧眸中会掠过一丝极淡的不耐与冰冷,像冬日湖面下潜藏的暗流。
又比如,他看着她时,那目光虽然炽热,带着欣赏,但深处似乎总藏着一丝审视与算计,仿佛在评估一件收藏品的价值,或者在确认他的掌控是否牢固。
这种细微的违和感,让温妤在沉溺于他编织的温柔时,偶尔会惊醒,感到一丝不易察觉的心悸。
这天,张凌赫似乎心情很好,亲自下厨做了顿丰盛的晚餐。
他依旧将温妤照顾得无微不至,将菜肴细心地夹到她面前的盘子里,甚至偶尔会直接用叉子喂到她嘴边。
张凌赫“尝尝这个,我特意为你学的,宝宝。”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叉子上是一块鲜嫩多汁的牛排。
温妤顺从地张开嘴,牛排的味道确实很好,但她却有些食不知味。
她放下手中的叉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声开口。
温妤“老公…”
温妤“前几天来的那个人,真的是推销员吗?”
张凌赫切牛排的动作几不可见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语气轻松。
张凌赫“当然,不然还能是谁?”
他放下刀叉,伸手过来,用指腹轻轻擦过她的唇角,动作亲昵自然。
张凌赫“怎么突然问这个?”
张凌赫“我的小猫开始关心外面的事情了?”
他的触碰依旧带着电,但温妤这次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脸红心跳,反而因为他过于流畅自然的回答,心底那点疑虑更深了。
他似乎在回避,或者说,在用一种亲昵的方式,模糊焦点。
温妤“我只是、好像听到他说了什么文件、确认之类的词…”
温妤轻轻吐出一口气,鼓起勇气,继续说道。
她不想怀疑他,但那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并不好受。
张凌赫的碧眸微微眯起,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但很快被温柔覆盖。
他起身,走到她身边,高大的身影带着压迫感坐下,手臂自然地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带向自己。
张凌赫“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保险文件,已经处理好了。”
他低下头,嘴唇靠近她的耳廓,温热的气息喷洒过来,带着诱哄。
张凌赫“别想那些了,嗯?”
他的话语带着一贯的强势和占有欲,仿佛要将她所有的注意力都牢牢锁在自己身上。
温妤被他圈在怀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耳边是他低沉磁性的嗓音,刚刚升起的那点探究心,似乎又在他密不透风的温柔攻势下,变得摇摇欲坠。
温妤“可是…”
她还想说什么。
张凌赫“没有可是,”
张凌赫打断她,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他抬起她的下巴,让她“面对”着自己,尽管知道她看不见,他还是喜欢这种完全掌控她方向的感觉。
张凌赫“温妤,看着我。”
他的声音低沉而严肃,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
温妤下意识地“望”向他声音的方向。
张凌赫“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他的指腹摩挲着她下巴细腻的皮肤,眼神专注而深邃,仿佛要透过那层失焦的屏障,直直看进她心里。
张凌赫“你只需要相信我,依赖我,这就够了。”
张凌赫“外面的一切,都有我。”
他的话语像是一道不容抗拒的命令,又像是一剂强效的麻醉药。
温妤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模糊的轮廓,感受着他指尖传来的温度和力量,心底那点刚刚冒头的疑虑和不安,似乎又被强行压了下去。
他太强势了,强势到不容许她有任何脱离他掌控的念头。
温妤“嗯…”
她最终,还是轻轻应了一声,将头靠在了他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试图从中汲取一丝虚假的安全感。
张凌赫满意地搂紧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碧眸中却闪过一丝阴霾。
他的小猫,似乎比想象中更敏感。
这让他感到一丝不悦,以及更强烈的、想要彻底掌控她的欲望。
必须尽快解决掉那些潜在的麻烦。
他脑海里迅速闪过几个念头,关于那个李律师,关于陈明哲可能留下的其他隐患。
任何可能威胁到他这场扮演游戏的人或事,都不该存在。
接下来的几天,张凌赫外出的次数明显增多了。他每次出门前,都会将温妤安顿好,亲吻她的额头,用温柔的语气叮嘱她不要给陌生人开门,乖乖等他回来。
他的体贴无可挑剔,但温妤却能感觉到,他离开时,身上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冰冷的戾气,而回来时,那气息有时会变得更加浓重,虽然他会立刻用沐浴露的味道和温暖的怀抱将其掩盖。
有一次,他回来得很晚,身上除了沐浴露的清香,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类似于金属和尘土的味道。
温妤说不上来,但那味道让她莫名地感到不安。
温妤“去…哪里了?”
她在他拥抱她时,小声问道。
张凌赫“处理一些工作上的麻烦,耽误了点时间。”
他轻描淡写,随即用一个深吻堵住了她后续可能的疑问,直到她气喘吁吁,大脑缺氧,再也无法思考其他。
他用热情和亲密,作为最有效的封口方式。
然而,裂痕一旦出现,就很难完全弥合。
温妤开始更加留意电话的铃声,留意他通话时细微的语调变化。
她发现自己对他的“工作”一无所知,对他突然转变的原因也一无所知。
这份建立在脆弱认知上的依赖,开始变得摇摇欲坠。
一天下午,张凌赫又出门了。
温妤独自在家,摸索着在房子里走动。
她走到书房门口。
这是张凌赫明确表示过不希望她独自进入的地方,他说里面有些重要的商业文件,怕她不小心碰到。
但今天,一种强烈的冲动驱使着她。
她想知道,那里面到底有什么。
是不是藏着那些让她感到不安的答案。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书房的门。
书房里很安静,带着纸张和木头的气息。
她凭借记忆和触觉,慢慢挪到书桌旁。
手指拂过光滑的桌面,碰到了一些文件夹和书本。
她小心翼翼地摸索着,生怕碰乱了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她的指尖触碰到抽屉的金属拉手。
她记得,上次那个“推销员”来过之后,张凌赫似乎往这个抽屉里放了什么东西。
心跳骤然加速,一种做坏事般的紧张感攫住了她。
她犹豫着,最终还是颤抖着手,拉开了抽屉。
里面放着一些文件,纸张的边缘有些锋利。
她摸索着,拿起最上面的一份。
指尖触碰到凸起的盲文钉,她愣了一下。
这是一份盲文文件?
她凝神,指尖仔细地辨认着那些熟悉的凸点。
不是商业文件。
这是一份遗嘱副本,还有一份财产公证文件的摘要。
上面清晰地提到了关于遗产分配的条款,包括那笔信托基金和“未再婚”的前提条件…
温妤的呼吸瞬间停滞,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
为什么会有这个人的遗嘱和财产文件在她“丈夫”的书房里。
还有“未再婚”…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个可怕的、她不敢深想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骤然缠上了她的心脏。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不敢,也不愿去证实。
此刻,这些冰冷的盲文,像一把钝刀,狠狠割开了包裹着真相的厚重帷幕。
就在她浑身冰冷,指尖颤抖得几乎拿不住文件时,玄关处传来了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
他回来了。
温妤的心脏猛地一缩,巨大的恐慌瞬间淹没了她。
她手忙脚乱地想将文件塞回抽屉,但因为看不见,动作慌乱而笨拙,文件散落了一地。
脚步声沉稳地靠近书房。
温妤僵在原地,脸色煞白,仿佛一个被当场抓获的囚徒。
她能感觉到那高大身影出现在书房门口,带来的压迫感几乎让她窒息。
张凌赫站在门口,看着散落在地上的文件,以及僵立在书桌旁、脸色惨白、浑身微微发抖的温妤,碧眸中的温和瞬间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幽暗和一丝被触及逆鳞的冰冷怒意。
空气中的温度,仿佛骤然降到了冰点。
书房里的空气凝固了,带着纸张散落的微尘和冰冷的死寂。
温妤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以及门口那几乎令人窒息的、压抑的呼吸声。
她像一只被钉在原地的小鸟,连颤抖都变得僵硬,只能感觉到冰冷的恐惧顺着脊椎一点点爬满全身。
张凌赫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堵住了唯一的光源,也堵住了她所有的退路。
他脸上那惯常的、带着几分恶劣趣味的温柔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碧色的眼眸如同结了冰的湖面,深不见底,只倒映着她苍白失措的身影。
那是一种被侵犯了领地的猛兽才有的眼神,冰冷,危险,充满了评估和算计。
他没有立刻发作,甚至没有立刻走进来。
他只是站在那里,目光缓缓扫过散落在地上的文件,最后定格在温妤那张失了血色的脸上。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像是在温妤紧绷的神经上凌迟。
终于,他动了。
脚步声很轻,却像重锤一下下敲在温妤心上。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没有先去捡那些文件,而是伸出手,握住了她冰凉颤抖的手。
他的手掌依旧温热,甚至有些烫人,但此刻这温度却让温妤感到一种刺骨的寒意。
她想抽回手,却被他牢牢攥住,那力道不至于弄疼她,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禁锢。
张凌赫“找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了?我的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