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帝使携圣旨抵北境。
彼时你正与萧朔寒在靶场习箭,他自身后握着你执弓的手,箭簇稳稳没入百步外靶心。传令兵疾驰而来,道帝使已至三十里外,随行尚有百车“劳军”物资。
萧朔寒漫不经心拔下箭矢:“开中门,迎。”
帝使姓周,面白微须,宣读圣旨时声调抑扬。无非是褒奖萧朔寒平定西戎之功,赐下金银绢帛,末了话锋一转:“陛下闻萧夫人贤德,特赐东海明珠十斛,望夫人多劝萧帅……休养生息。”
你叩谢接旨,指尖触到锦缎暗绣的龙纹。
当夜周使设宴,酒过三巡忽然击掌。十二名披纱舞姬翩跹而入,腕间金铃脆响,腰肢柔似春柳。
“此乃陛下亲选的美人。”周使举杯笑道,“萧帅劳苦功高,该有人红袖添香。”
你捏着银箸的手顿了顿。
萧朔寒正替你剥虾,将莹白虾肉放进你碟中,头也不抬:“本帅惧内。”
满堂哄笑骤歇。
周使强笑:“萧帅说笑……”
“不是说笑。”他擦净手指,玄铁扳指磕在案上发出闷响,“北境风沙大,娇花活不长。”目光扫过那些瑟瑟发抖的舞姬,“明日全部编入辎重营。”
次日辎重营多了十二名洗衣妇。周使铁青着脸来辞行,萧朔寒正在校场点兵。
“本帅要剿匪,不便相送。”他抛过一枚染血木牌,“劳烦周使将此物带回帝都——上月劫杀粮队的‘马匪’身份查清了。”
木牌刻着安远侯府暗记。
三日后,帝都八百里加急传来安远侯薨逝的消息。说是暴病,但帅府安插的暗桩透露,侯爷临终前见了陛下赐的鸩酒。
初雪那夜,萧朔寒带你登上重修好的西戎王宫望楼。昔日绘着狼图腾的穹顶已换上北斗七星,琉璃瓦积着新雪。
“周使返程时‘意外’坠崖了。”他替你系好白狐裘,“陛下换了位监察使,明日到任。”
新监察使是位古稀老臣,下车便呈上陛下手书。信中满是叔侄亲情,末尾提及永嘉郡主新寡,欲迁居北境“静养”。
你捻着雪冷笑:“静养到别人夫君枕边?”
老臣汗如雨下:“陛下说郡主只需侧室名分……”
萧朔寒折断手中箭矢:“北境律法,停妻再娶者斩。”他揽住你肩头,“本帅项上人头,夫人随时可取。”
永嘉郡主终究没来北境。她改嫁那日,萧朔寒命人在边境线上燃起百里烽火。冲霄火光映着送亲队伍仓皇退去的车辙,像道猩红的界碑。
开春时,老监察使乞骸骨归乡。离城前他求你一见,递来枚褪色香囊:“故人托我转交夫人。”
香囊绣着并蒂莲,与你幼时丢失的那个一模一样。
你抚着香囊怔忡,萧朔寒不知何时现身,抽走香囊掷入火盆。
“前朝余孽的物件。”他盯着腾起的火焰,“你三岁那年被他们弃于雪原,是本王捡回来的。”
你猛然抬头。
他抹去你眼角泪珠,眼底映着燎原火光:“本王的疆土,从来只养得起一位女主人。”
暮春时节,帝都传来陛下病重的消息。萧朔寒连夜拔营,亲率玄甲军陈兵澜江。
半月后,太子登基,第一道旨便是将北境九州正式册封为萧朔寒世袭封地。
捷报传回那夜,他在星月交辉处为你加冕。
没有凤冠霞帔,只有他解下染血佩剑横于你膝上。
“从今往后,”他执起你戴玄铁戒的手按在剑柄,“这万里河山,与你共治。”
江风卷起战袍,你看见对岸新帝派来的使节匍匐在地。
而他的吻落在你手背,比玉玺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