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无法用纯元皇后的“死”,去指证皇后。
那便用纯元皇后的“生”,来铺平自己的路。
既然皇上爱的是这张脸,念的是那个人。
那自己就变成那个人的延续,变成她在这世间唯一的精神寄托。
她要让皇上相信,只有自己,才最懂纯元元后,最能体会他失去挚爱的痛苦。
她要从一个赝品,变成一件独一无二的“纪念品”。
一件,能让皇上时时刻刻捧在手心,睹物思人,须臾不能离的纪念品。
“槿汐。”
“奴婢在。”
“去把那年皇上赏的那件,用蜀锦裁的蜜合色宫装找出来。”甄嬛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还有那支白玉簪子。”
槿汐一愣:“小主,那不是……”
“是纯元皇后最喜欢的样式。”甄嬛接过话,“找出来,我要试试。”
与此同时,延禧宫内,却又是另一番光景。
安陵容没有点灯。
她坐在窗边,对着一轮残月,轻轻地哼唱着。
没有琴声伴奏,只有她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宫殿里回响。
那歌声,初听时婉转动听,如山间清泉,如林中鸟鸣。
可仔细听下去,却会发现,那声音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模仿婴儿啼哭的颤音。
如泣,如诉。
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在绝望地呜咽,勾着人心里最软的那一块,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怜惜和保护之心。
宝鹃端着燕窝站在门口,听得浑身发冷,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她不敢进去。
她觉得现在的小主,很陌生,很可怕。
“好听吗?”安陵容忽然停了下来,头也不回地问。
“好……好听。”宝鹃结结巴巴地回答。
“呵。”安陵容发出一声轻笑,那笑声也带着一丝诡异的颤音。
“这首歌,我练了很久。”她转过头,月光照亮她半边脸,显得苍白而诡谲。
“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金缕衣》。”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皇上听了,一定会喜欢的。”
她的话音刚落,一个小太监就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
“小主!小主!宫里传下话来,说是后日,皇上要在倚梅园设宴,赏最后一拨宫梅,请各宫小主都去呢。”
倚梅园。
安陵容的眼睛,瞬间亮了。
那正是她一展歌喉,让皇上重新为她痴迷的最好舞台。
同样的消息,也传到了碎玉轩。
槿汐听完,面露忧色:“小主,倚梅园……那是您和皇上初见的地方,也是您的伤心地。皇上这时候在那里设宴,只怕……”
只怕是故意要让小主难堪。
后半句话,她没敢说出口。
甄嬛却笑了。
她抚摸着那件蜜合色的宫装,衣料光滑冰冷,像美人的肌肤。
“伤心地?”她轻声说,“不,那是我的福地。”
她抬起头,看着窗外那轮残月,眼中是势在必得的光。
“传我的话,就说我病中体弱,去不了了。”
槿汐大惊:“小主!这可是最好的机会!”
“最好的机会,不是人给的,是自己造的。”甄嬛的嘴角,勾起一抹无人能懂的弧度。
她走到妆台前,拿起一把小小的银剪刀。
“我要这倚梅园的梅花,为我一个人开。”
她对着镜子,将自己鬓边的一缕长发,轻轻剪下。
“槿汐,把这个,还有我写的这首诗,一并送到养心殿去。”
“就说,莞贵人自知罪孽深重,无颜面君,只能剪下青丝一缕,遥寄相思,愿君安好,犹如梅花常在。”
槿“汐接过那缕青丝和诗稿,看着上面写着的“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十个字,瞬间明白了甄嬛的全部用意。
不去,比去更好。
人不到,情意到。
用一缕青丝,一首旧诗,去敲击帝王心中最柔软的那根弦。
安陵容的歌声再动听,又如何比得过这缺席的遗憾,这故地重游的怅惘?
“奴婢明白了。”槿汐的心,也跟着激荡起来。
甄嬛看着镜中的自己,那张脸,还是那张脸。
但她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不一样了。
她轻轻开口,像是在对镜中的人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安陵容的陷阱,是为活人设的。”
“而我的棋局,是用死人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