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只封了半天。
皇后派人把宫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那包木薯粉。
华妃站在满地狼藉的殿中,脸上挂着冷笑。
她赢了。
皇帝到底还是顾及年羹尧的脸面,只下旨申斥了她几句,便将此事轻轻揭过。
皇后雷声大雨点小,反倒成了后宫的笑话。
华妃的腰杆,又挺直了。
她认定,这一切都是甄嬛在背后搞鬼。
“去碎玉轩。”华妃扶着颂芝的手,重新戴上金步摇。
碎玉轩门前,各宫送来的贺礼堆在廊下,几个小太监正往库房里搬。
华妃的凤驾,直接停在了门口。
甄嬛正在廊下看书,听见动静,连眼皮都没抬。
华妃走下凤驾,一身明黄宫装,她瞥了一眼那些贺礼,声音尖利。
“哟,这碎玉轩又热闹起来了。”
她一步步走近,目光落在甄嬛身上。
“可惜,有些赏赐,怕是拿不稳当。”
甄嬛这才合上书,抬起头,目光平静。
“华妃娘娘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她的语气不咸不淡。
华妃冷哼一声,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本宫听说,碎玉轩如今连上用的金炭都烧上了。”
“真是好大的福气。”
甄嬛站起身,身形比华妃稍高一些,气势上并未输。
她淡淡一笑。
“这福气是皇上给的。”
“华妃娘娘,宫里规矩,岂容您一言而决?”
华妃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她没想到,这个病了许久的甄嬛,竟敢当面顶撞她。
“好一张利嘴。”华妃咬着牙,“本宫倒要看看,你的恩宠能有多久。”
她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我们走!”
颂芝连忙跟上。
看着华妃远去的背影,浣碧气得直跺脚。
“小主,您看她那嚣张的样子。”
甄嬛重新坐下,拿起书,神色未变。
“让她嚣张。”
“狗急了才跳墙,她越是这样,说明她心里越怕。”
当晚,天就冷了下来。
北风刮得窗户纸呼呼作响。
到了后半夜,殿内的暖意渐渐散了。
槿汐披衣起身,走到炭盆前一看,脸色一变。
“小主,炭没了。”
甄嬛从床上坐起,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寝衣。
她看了一眼窗外,天还未亮。
“去问问守夜的人。”
很快,一个负责运炭的小太监被带了进来,一进门就跪在地上发抖。
他哭丧着脸说:“莞贵人,奴才该死。今日内务府的管事说,翊坤宫传下话来,年大将军在前线军饷吃紧,宫里用度要暂且节约。所以……咱们碎玉轩这个月的炭火,就没了。”
浣碧一听就火了。
“胡说八道,年羹尧的军饷,跟我们宫里的炭火有什么关系。”
“分明是华妃那个毒妇故意刁难。”
小太监吓得拼命磕头。
甄嬛却异常平静。
她走下床榻,槿汐连忙为她披上大氅。
她看着那个小太监,声音很轻。
“起来吧,不怪你。”
她走到库房门口,看着里面空空如也的炭筐,眼神冰冷。
“去,把我们殿里剩下的所有炭火,都装起来。”
槿汐一愣:“小主,这是要……”
甄嬛的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送到景仁宫去。”
“就说天寒地冻,我感念皇后娘娘凤体安康,特意将皇上赏的上用金炭,分一些给景仁宫的下人取暖。”
槿汐瞬间明白了。
华妃克扣的是她甄嬛的炭,可她把炭送给了皇后。
华妃打的,就不只是甄嬛的脸,更是中宫皇后的脸。
“是,奴婢这就去办。”
景仁宫里。
皇后听完剪秋的回报,气得捏碎了手里的佛珠。
“好个华妃。”
华妃敢打着年羹尧的旗号,公然克扣宫份,这简直是在藐视她的后位。
她正愁找不到由头发作,甄嬛就把梯子递到了她面前。
皇后立刻换上一身素净的衣裳,直接去了养心殿。
御书房里,皇帝正在批阅奏折。
皇后一进去,眼圈就红了。
她没哭,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皇帝放下朱笔,皱眉看她。
“皇后,怎么了?谁给你委屈受了?”
皇后这才走上前,福了一福,声音带着哽咽。
“臣妾不敢有委屈。”
“臣妾只是……只是心疼莞贵人。”
皇帝的脸色沉了下来。
“她怎么了?”
皇后垂下泪来,将甄嬛送炭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皇上,您是不知道,莞贵人自己殿里都快冻成冰窖了,还想着臣妾宫里的奴才。”
“她说,不能因为自己,让景仁宫失了体面。”
“臣妾实在不忍……华妃她……她也太过了。”
皇后话说得委婉,却字字都在点火。
皇帝听完,手里的狼毫笔被他“啪”地一声折断。
“放肆!”
他猛地站起身。
“宫规森严,岂容她胡来。”
“年羹尧在前线打仗,她就在后宫作威作福!这是想做什么?想让朕的江山改姓年吗?”
皇帝是真的动了怒。
他当即传旨。
“苏培盛!”
“奴才在。”
“传朕旨意,华妃年氏,骄横跋扈,目无宫规,着降为妃位,禁足翊坤宫三月,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你,亲自去一趟碎玉轩,把内务府最好的银丝炭,给莞贵人送一千斤过去。”
“告诉她,有朕在,谁也别想欺负她。”
苏培盛领了旨,立刻带人去了。
翊坤宫里,华妃刚用完午膳,就接到了降位的圣旨。
她整个人都懵了。
她不敢相信,皇帝会为了区区一点炭火,就夺了她的贵妃之位。
“不!我不信!”
她一把推开传旨的太监,疯了似的往外跑。
“我要见皇上,我要亲自问问他。”
她冲到养心殿门口,却被侍卫死死拦住。
皇帝正在里面,他听见了华妃的哭喊,却连门都没开。
他只是冷冷地对侍卫说:“让她闹,闹累了,就拖回去。”
华妃在殿外哭喊了半个时辰,嗓子都哑了,也没能见到皇帝一面。
她终于绝望了。
她被两个太监拖回翊坤宫,像一滩烂泥。
她不明白,为什么皇上待她,竟能如此绝情。
她趴在地上,嘶吼着。
“皇上!您为了一个失宠的贱人,就要降罪臣妾的哥哥吗?”
殿门被猛地推开。
皇帝走了进来,脸色铁青,眼神冰冷。
他一步步走到华妃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华妃一愣,被他眼中的杀意吓住了。
皇帝却俯下身,一把掐住她的下巴,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放肆!”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伤人。
“年羹尧在外为国效力,你在此宫中喧哗,是想逼朕杀了你吗?”
华妃彻底呆住了。
杀了她?
皇上,想杀了她?
皇帝松开手,像是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用帕子擦了擦手指。
他再也没看华妃一眼,转身离去。
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
“好好在你的翊坤宫待着,再敢踏出一步,朕就废了你。”
殿门被关上。
华妃瘫在地上,浑身冰冷。
颂芝连滚带爬地跑进来,哭着扶她。
“娘娘……娘娘您没事吧?”
华妃却像是没听见。
她只是喃喃自语。
“他要杀我……”
“他要杀我……”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神色慌张地从外面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
“娘娘!不好了!”
他跪在地上,声音都在发抖。
“宫外传来消息,都察院的御史,刚刚上本弹劾……”
“弹劾年小将军,贪墨军饷,私吞了整整三万两白银!”
颂芝闻言,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
“娘娘,年家这回怕是动摇根本了。”
华妃猛地抬起头,眼中迸发出疯狂的光。
她一把抢过那封信,撕得粉碎。
“不可能。”
她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嘶吼。
“年家根基深厚,谁敢动。”
“是甄嬛,一定是那个贱人搞的鬼,我要杀了她。我一定要杀了她。”